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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是一本古籍的线装影印本,有时一本游记,有时又是一册诗集。
他靠在躺椅上,就着温暖的室内光线,一页页慢慢地翻看,目光悠远,思绪仿佛也随之飘向了远方。
他花大量时间待在客厅,或是书房窗边,静静地望着庭院里的雪景。
看积雪如何压弯枝头,看麻雀如何在雪地里跳跃觅食,看天空云卷云舒,看日光如何在不同时间给雪地染上不同的色调。
一看,可能就是整个下午。
天气严寒,他便在别墅内缓步而行。
从书房到客厅,从客厅到卧室,步伐均匀,心神放空,仿佛在丈量这片属于他自己的宁静疆土。
他哪里也没去,什么“大事”
也不做。
只是在这方熟悉的天地里,让过度使用的精神缓缓松弛,让紧绷的神经慢慢恢复弹性。
这种“无所事事”
的状态,对他而言,是比任何物质享受都更为珍贵的犒赏。
在论文布约莫五天后的一个下午,一辆熟悉的轿车驶入了基地。
来的正是中科院高等研究院的孙所长。
孙所长此次前来,并未提前多做寒暄,只是表示,想来看看张诚,打个招呼。
张诚在客厅接待了他。
孙所长看着眼前气色平和、眼神清澈沉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学期论文的少年,再联想到外界那足以掀翻屋顶的轰动,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又是好笑,又是敬佩。
“小诚啊,”
孙所长接过李静奉上的热茶,笑容和煦,“你这次,可是又扔了一颗重磅核弹啊。
外面现在又炸了锅了!”
他的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而非惊讶。
张诚微微一笑,替孙所长斟茶,动作从容:“孙所长,您过奖了。
不过是完成了一项早就该做的工作而已。”
“早就该做……”
孙所长咀嚼着这四个字,苦笑摇头,“你这话要是让全世界那些研究了一辈子n-s方程的学者听到,怕是都要无地自容了。”
他收敛了些笑容,正色道:“所里,院里,包括上面的领导,都非常高兴,再次向你表示祝贺!
你这不仅是个人的荣誉,更是为国家争得了巨大的荣光!”
“谢谢领导们的关心。”
张诚语气依旧平淡,“这是我分内之事。”
孙所长知道他性情,不再多言赞誉之词,转而关切地问道:“这次看你气色很好,看来是好好休息了?”
“是,”
张诚点头,“正在放假。
暂时什么都不想。”
“好!
太好了!”
孙所长连连称赞,“就该这样!
张弛有度,才是长久之道。
你年纪还小,更是要注意身体的调节。
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所里提,一切资源,优先向你倾斜。”
“目前一切都好,让孙所长费心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话题绕开了具体的学术内容,更多的是孙所长询问他日常生活,以及年前回家过年的情况。
张诚也简单提及了家乡的变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孙所长没有久坐,喝了半盏茶,便起身告辞。
他此行,似乎真的就只是来“打个招呼”
,亲眼确认一下张诚的状态,表达一下组织的关怀和祝贺。
临别时,他站在门口,用力拍了拍张诚的肩膀,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的期许和一种近乎于长辈对晚辈的疼惜:“小诚啊,好好休息!
什么都别想!
外面的事情,有我们呢。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放松,好好休息!”
张诚将孙所长送至门口,目送车辆远去。
庭院里,寒风依旧,积雪未化。
他转身回到屋内,客厅里茶香尚未散尽。
他重新坐回窗边,拿起那本看到一半的诗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被冰雪覆盖的、宁静的世界。
外界誉满天下,抑或谤满天下,于他而言,此刻皆不及手中书卷一滴墨,窗外庭前一寸雪。
在征服了又一座人类智慧的无上险峰之后,他安然享受着这份暴风眼中独有的、珍贵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