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留下的“三天期限”,像三道催命符,刻在李桂兰的骨头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早已借遍。亲戚朋友起初还敷衍几句,后来见到她都像躲瘟疫,电话打到娘家,嫂子接起来,不等她开口就阴阳怪气:“哎呦,桂兰啊,又是钱的事儿?我们家这月房贷都还不上了,你哥正发愁呢!要不,你再问问别人?” 随即便是毫不留情的挂断声。
邻居们更是避之不及。楼道里遇见,要么迅速低头侧身而过,要么干脆“砰”地一声关上门,那声响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格外刺耳。王婶那尖锐的嗓音,隔着墙壁都能隐隐传来:“……自己作死借印子钱,还想拖累别人?谁沾上谁倒霉!” 每一句风凉话,都像鞭子抽在李桂兰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走投无路。真正的走投无路。
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远在南方的张建设。尽管知道他艰难,尽管上次通话时他声音里的疲惫几乎要溢出听筒,但李桂兰就像即将溺毙的人,只能拼命去抓这最后一根稻草,哪怕这根稻草本身也已千疮百孔。
第三天下午,期限的最后几个小时内。李桂兰把吓得不敢出声、一直蜷缩在床角的张小梅反锁在家里,自己揣着家里最后几块钱,踉踉跄跄地跑到几条街外的邮局。那里有可以打长途的电话间。
邮局里人来人往,嘈杂不堪。她排了很长的队,终于轮到一个用玻璃隔开的小电话间。玻璃上满是油腻的指纹,电话机老旧,听筒散发着一股混杂的汗味和消毒水味。她颤抖着手,一遍遍回忆着张建设上次来信时,附上的那个模糊的工地传达室号码。
投币,拨号。听筒里传来漫长而单调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心弦上。她紧紧握着听筒,指关节攥得发白,心里疯狂地祈祷着:“接电话,求求你,接电话……”
终于,电话被接起了,传来一个极其不耐烦的、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男声:“喂!找谁啊!”背景是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和杂乱的叫喊声。
“师……师傅,麻烦您,我找张建设!北春来的电话!”李桂兰几乎是喊着说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嘶哑变形。
“张建设?”那边顿了一下,似乎在回想,随即更加不耐烦地吼道,“干活呢!没空!等下班再打来!”
“不行啊师傅!求求您!家里出大事了!急事!您就叫他一下,一分钟,就一分钟!”李桂兰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带着哭腔哀求,身体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前倾,几乎要撞到冰冷的玻璃隔板上。
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被她话语里的绝望触动,或者是单纯嫌她烦。终于,她听到那边远远地、模糊地喊了一声:“张建设!电话!北春!快点!”
等待的几十秒,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李桂兰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终于,一个熟悉而疲惫、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贴近了听筒,是张建设!“桂兰?咋了?我这边正忙……”
听到丈夫声音的这一刻,李桂兰所有伪装的坚强彻底瓦解,积压了数月的恐惧、委屈、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崩溃的哭音,只来得及喊出那句在她心里重复了千万遍的话:
“建设!家里出事了,快……”
“快”字后面的“回来”或者“寄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粗暴的拉扯和斥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