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残酷和污浊之中。她奔跑着,仿佛这样就能甩掉那如影随形的耻辱,但那条名为“债务”和“出身”的锁链,已经牢牢地拴在了她的脚踝上,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张小梅一路狂奔回家,推开家门时,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惊恐和屈辱让她的小脸扭曲着。她扑进正在灶台前熬药的李桂兰怀里,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在校门口的遭遇。李桂兰听着,手里的药勺“哐当”一声掉进锅里,滚烫的药汁溅在她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冰冷的、坠入深渊的绝望。
还没等她从女儿的哭诉中缓过神来,那熟悉的、如同地狱传来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擂鼓,而是带着一种不耐烦的、摧毁性的力量,“砰砰砰!”象是要把那扇薄薄的木门直接砸穿。
李桂兰的心跳骤然停止。她下意识地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为她抵挡一切。
门开了。龙哥带着皮夹克和寸头,还有另外两个新面孔的彪形大汉,像一股黑色的潮水涌了进来。狭小的屋子瞬间被这些充满戾气的身体和浓重的烟味填满,令人窒息。
“钱呢?”龙哥开门见山,他甚至懒得找地方坐,就那么叉着腿站在屋子中央,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家徒四壁的房间,最后定格在李桂兰惨白的脸上。“拖了这么久,真当我们是开善堂的?”
“龙哥……再……再宽限几天,我正在想办法……”李桂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把女儿护在身后,自己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卖血吗?你那点血值几个钱!”龙哥嗤笑一声,猛地一脚踢翻了脚边的一个小板凳,木头碎裂的声音吓得张小梅尖叫起来。
“妈的,给脸不要脸!”旁边的皮夹克男骂了一句,猛地伸手抓起桌上的那个竹壳暖水瓶——那是家里唯一还算完好的日用品。他看也不看,抡起来就狠狠砸向墙壁!
“嘭!!!”一声巨响!暖水瓶炸裂开来,滚烫的开水和着银色的玻璃内胆碎片,像爆炸一般四处飞溅!灼热的水汽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细碎的玻璃碴如同死亡的冰雹,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啊!”张小梅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整个人蜷缩到墙角,双手死死抱住头,吓得浑身筛糠般抖动。
飞溅的开水有几滴落在李桂兰的脚踝上,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烫痛,但她完全顾不上。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女儿惊恐到极点的样子,看着那几个男人脸上残忍而满意的狞笑,她脑子里那根紧绷了太久的弦,终于,“嘣”地一声,彻底断了。
什么尊严,什么体面,什么劳模家属的过去……在赤裸裸的暴力和对女儿安全的极度恐惧面前,全都灰飞烟灭。
她“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双膝砸在冰冷坚硬、还散落着玻璃碴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甚至感觉不到膝盖的疼痛,只是伸出颤抖的双手,一把抱住了离她最近的龙哥的腿,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尽管那稻草是淬毒的荆棘。
“龙哥!求求你!求求你们了!”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哀求而变调,眼泪和鼻涕瞬间糊满了脸,样子卑微狼狈到了尘埃里。“再宽限几天!就几天!我一定想办法弄到钱!求你们别吓着我孩子!别砸了!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
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真的就要俯下身去磕头。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曾经在机床前认真工作的女工,不再是那个有着微薄骄傲的母亲,她只是一个被债务和暴力彻底摧毁了意志的、可怜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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