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囊,就在这压抑的沉默、邻居的冷语和妻子无声的劳作中,一点点地被打点起来。那里面,装着的不仅仅是衣物和被褥,更是一个女人所有的担忧、一个家庭最后的希望,以及一份沉甸甸的、用沉默包裹的、近乎绝望的爱。
北春火车站的站台,从来不是个温情脉脉的地方,而在这个灰蒙蒙的清晨,它更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充满离愁别绪与混乱喧嚣的修罗场。
空气里混杂着煤灰刺鼻的硫磺味、人体汗液的酸腐气、劣质烟草的辛辣,还有某种即将远行或送别带来的、无形的焦虑与悲伤。巨大的蒸汽机车像一头黑色的、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铁轨上,不时喷出一股股浓郁的白色蒸汽,发出“噗嗤——噗嗤——”的、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这白雾迅速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站台,将一张张模糊的面孔、一声声嘶哑的呼喊都裹挟其中,更添了几分迷茫与不安。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动、推搡。扛着巨大编织袋的农民工,拖着行李箱神色匆忙的出差者,哭喊着舍不得父母的孩子,还有更多像张建设一样,背着简单行囊、脸上写着茫然与决绝的下岗工人。叫嚷声、哭喊声、列车员的哨声、小贩的叫卖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张建设穿着一身他最体面、却依旧难掩寒酸的深色外套,背着那个被李桂兰塞得鼓鼓囊囊、几乎要裂开的旧帆布包,手里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是几个染着笨拙红色的煮鸡蛋。李桂兰紧紧跟在他身边,一只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仿佛一松手,他就会被这汹涌的人潮瞬间吞没、卷走。张小梅被母亲另一只手牵着,小脸冻得通红,大眼睛里充满了对这场混乱的恐惧和对父亲即将离去的无措。
“让让!让让!挤什么挤!赶着投胎啊!”一个粗暴的声音在他们身后炸响,一个扛着巨大麻袋的壮汉毫不客气地用肩膀撞开了李桂兰,差点把她带倒。
张建设连忙扶住妻子,怒目看向那壮汉,对方却只是回瞪一眼,骂骂咧咧地继续往前挤。
“呸!晦气!” 一个熟悉而刺耳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他们的耳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阴魂不散的王婶,她不知怎么也挤到了附近,正对着他们这边撇着嘴,“送个行跟生离死别似的!好像去了就能发财一样!别到时候钱没挣着,人再……”
她的话没说完,但那股子幸灾乐祸和诅咒的意味,比这站台上的寒气更刺骨。
李桂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攥着张建设衣角的手更加用力,指节惨白。她没有回头去理论,甚至没有去看王婶一眼,只是将所有的力气和恐惧,都灌注在了那只死死攥着丈夫衣角的手上。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张建设脸上,里面是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小梅被这混乱和母亲异常的紧张吓到了,小声地啜泣起来,紧紧抱住父亲的腿,把小脸埋在他冰凉的裤子上,呜咽着:“爸爸……别走……”
这哭声,像最后一把锤子,砸碎了张建设勉强维持的镇定。
火车汽笛猛地拉响,尖锐而悠长,像一道最终的催命符。
“前往广州方向的 K444次列车即将开车,请送亲友的旅客抓紧时间下车……”
列车员毫无感情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站台上回荡。
人群瞬间更加骚动起来,最后的告别、最后的叮嘱、最后的眼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张建设知道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