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那武官面无表情,亮出巡抚衙门的令牌和拘票:“奉抚台大人钧旨,请黄源泰赴行辕问话!相关账册文书,一并查封带走!”
黄源泰脸色瞬间惨白,他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被两名兵士“请”出了府门,回头望去,只见如狼似虎的衙役们已经开始翻箱倒柜。他心中一片冰凉,那些他未来得及完全销毁或转移的私账、往来的密信,恐怕都要暴露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队人马直扑两淮盐运使司衙门档案库。守卫的书吏试图阻拦,被带队官员一声厉喝:“钦差办案,阻碍者与案犯同罪!”顿时噤若寒蝉。沉重的库房大门被打开,尘封多年的卷宗账册暴露在光线下,上面记载着二十多年来,那笔庞大“暗河”的每一次潮起潮落。
扬州城,这个以盐兴、以奢靡闻名的城市,在这一天,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帝国最高权力的寒意。茶楼酒肆间的谈笑声低了下去,以往招摇过市的盐商车马也变得低调了许多。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如同江南的梅雨,笼罩了整个城市。
钦差行辕的二堂,被临时改成了审讯室。彰宝与尤拔世并坐堂上,没有惊堂木,没有三班衙役,但肃杀之气更浓。
黄源泰被带了上来,他努力维持着体面,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黄源泰,”彰宝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本官与尤大人奉旨查办两淮预提盐引、余息银两一案。你是总商之首,历年‘引余’银两,皆由你等总商收取、支应。这千万两白银,究竟用于何处?可有账目?——你要想清楚了再回话,若有半句虚言,便是欺君之罪!”
黄源泰跪在堂下,汗出如浆。他知道,抵赖是没用的,官兵既然敢直接查封他的家和档案库,必然是掌握了相当的证据。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将事情往“公务”上引,尽量撇清个人的干系,并祈祷京中的关系能够发力。
他叩头道:“二位大人明鉴!小人等收取‘引余’,确系奉历任盐政大人之命,所为之事,桩桩件件,皆与公务相关,绝无私心啊!”
“哦?哪些公务?”尤拔世追问。
“主要是……是筹备皇上南巡接驾事宜。”黄源泰急忙道,“修建行宫、点缀园林、铺设道路、制备仪仗、犒赏随行官兵及地方耆老……每一次南巡,所费都不下百万两,户部拨款有限,不足之数,皆由此出。此乃……此乃为了朝廷体面,皇上天威啊!”他将“南巡”这块金字招牌抬了出来。
“南巡用度,固然是一笔。”彰宝不动声色,“除此之外呢?”
“还有……还有每年进贡内务府的玉器、古玩、绸缎、珍稀之物。以及……以及盐政、运司衙门的日常公务开销,譬如修缮衙署、聘请教书先生、资助贫寒士子等……”黄源泰绞尽脑汁,罗列着各种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
“资助贫寒士子?”尤拔世冷笑一声,“却不知是如何资助法?是直接赠与银两,还是……代为采购些金石书画、古玩珍品?”
黄源泰心里一咯噔,知道对方意有所指,很可能已经查到了与卢见曾相关的线索。他不敢接话,只是伏低身子,连声道:“皆……皆有账目可查,皆有账目可查……”
“账目自然要查!”彰宝声音转厉,“但本官要听你亲口说!除了这些‘公务’,可有银两流入历任盐政、运使乃至其他官员的私囊?你与他们,可有私下银钱往来?——黄源泰,本官提醒你,现在说实话,尚可算你坦白!若待账目查清,证据确凿,你便是想說,也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