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触目惊心的贪腐!千万两白银!这已经不是“报效”,而是蛀空帝国根基的蠢虫!
一种被欺骗、被蒙蔽的愤怒,混合着对吏治腐败的痛心,在他心中交织。他知道,这件事绝不能轻易放过。否则,国法何在?天威何在?
“王昶。”乾隆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王昶身上。
“臣在。”王昶赶紧躬身应答。他是刑部侍郎,以干练著称。
“你即刻拟旨。”乾隆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威严,但字字句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着江苏巡抚彰宝,会同两淮盐政尤拔世,彻底严查两淮预提盐引、余息银两一切情弊!所有涉案官员、商人,上至历任盐政、运使,下至总商、吏员,无论何人,一律锁拿严讯,查明这些银子,究竟用在了何处,落入了谁的口袋!不得有丝毫徇隐!”
“嗻!”王昶凛然遵旨。
“还有,”乾隆补充道,眼神幽深,“此案关系重大,所有查案进展,由彰宝、尤拔世专折密奏,直送军机处,呈朕御览。一应案情,不得外泄!”
“臣明白!”
王昶退下拟旨去了。尹继善和于敏中仍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乾隆看着他们,良久,才疲惫地挥了挥手:“都跪安吧。”
“臣等告退。”两人如蒙大赦,叩首后,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养心殿。
暖阁内只剩下乾隆一人。他重新拿起那串伽南香念珠,却无法再静心捻动。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繁花似锦的御花园,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千里之外的扬州。
他想起了高恒。那个出身满洲镶黄旗高斌氏,因为是慧贤皇贵妃亲弟而备受恩宠的年轻人。他记得高恒年轻时在自己身边当侍卫时的机灵劲儿,记得他外放盐政、官差时的感恩戴德。他给了他无数人艳羡的肥缺,是指望他能为国敛财,为自己分忧,而不是……
乾隆的拳头微微握紧。如果尤拔世所奏属实,高恒牵涉其中,而且恐怕不止高恒,普福、吉庆,还有那个以风雅自诩、结交士林的卢见曾……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他亲手提拔,寄予厚望的?
“系统性的糜烂……”一个他不愿深想的念头浮上心头。这或许不是几个官员的道德败坏,而是整个围绕在“盐”这一特殊商品周围的利益分配机制,在承平日久的盛世环境下,必然滋生的毒瘤。盐引,成了某些人点石成金的魔杖;盐政,成了滋生贪腐的温床。而自己,是否也因为需要这“盐利”来支撑盛世的门面,而在某种程度上,默许甚至纵容了这种机制的运行?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皇上,”贴身太监李玉的声音在门口小心翼翼响起,“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新制的百合莲子羹,说是清热去火……”
“搁着吧。”乾隆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李玉不敢多言,轻轻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几案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乾隆知道,这道旨意一下,扬州乃至整个官场,必将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他需要这场风波来整肃吏治,挽回国库损失,重申皇权的威严。但他也同样清楚,要想根除这盘根错节的积弊,绝非查办一两个案件就能解决。这就像修剪一棵生虫的大树,砍掉几根枝桠容易,但要清除深植于土壤根系中的虫害,却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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