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气的朽木,门板上残留着我握过的两片湿漉漉的汗渍。
喘息稍定,我猛回头!
小蝶蜷在床上,薄毯裹着身体,露出一双眼睛,依旧定定地注视着我。
那眼神里的恐惧没有丝毫减少,只是被一种极度的疲惫和对我的微弱信任暂时压制住了,像灰烬下的最后一点火星。
“闭眼!
睡!”
我再次吼出命令,凶狠如对待士兵。
随即猛地转身,不再迟疑,一把攥住那冰冷得刺骨、微微有些晃动、形制粗糙扭曲的生锈铁制门把。
手心里那冰冷粗糙的金属凸起狠狠硌着手掌,掌心残留的热汗瞬间在冰冷的金属上冻结出微弱的黏连感。
手臂力,带着一种近乎自我毁灭般的度向外猛推!
“砰!
!
!”
单薄腐朽的木门带着一股凄厉的风声,重重地撞击在门框外侧的砖墙上!
出的巨大声响仿佛骨头断裂!
门内侧的破旧弹簧插销出嘎吱嘎吱的痛苦扭动。
我身体像离弦的箭,借着这反推之力,整个人完全暴烈地弹射了出去!
冷!
第一秒灌进鼻腔肺腑的,是仿佛瞬间凝固血液的、刀刮骨头的北风!
带着浓重劣质烧煤烟尘和铁锈粉尘的冰冷空气粗暴地填充了肺叶的每一处角落,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递到每一根支气管的末梢!
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却是一片萧索死寂的灰蒙。
一条狭窄的、坑洼遍地的土路蛇行而过,两边是连绵不断、低矮破败、如同烂牙般胡乱排列的出租屋平房。
屋顶上破损的油毡、废弃的胶合板、几块半悬着的瓦楞铁皮在风中疯狂震颤,出绝望的拍打声。
远处厂区高耸的巨大烟囱如同连接地狱与天空的柱子,持续喷吐着漆黑与灰白交织的浓烟,将本就阴沉压抑的天空搅成一片更加污浊的锅底。
更远处,是一望无际、早已冻成铁灰色、覆盖着零星枯草与垃圾的北方荒原,一直延伸到铅灰色的天际线。
风!
无处不在的风!
如同亿万把冰冷的钢针,穿透我身上单薄而肮脏的粗布外套,扎进皮肉,深入骨髓。
视线瞬间被风刮起弥漫的沙尘吹得模糊。
每一口呼吸都异常艰难,如同吞咽着裹满冰碴的沙砾。
肺部像被人狠狠攥紧,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撕裂的痛。
耳边只剩下鬼哭狼嚎般的风声!
它掩盖了所有可能的追踪脚步,也似乎吞噬了这荒凉世界一切的生息,只剩下无尽的苍茫与冰封的死寂。
“小蝶!”
这个念头像淬火的钢钉,带着剧痛和焦灼狠狠楔入脑海!
我强迫自己清醒!
瞬间压住剧烈呛咳的欲望,头颅像雷达般猛地左转!
右边!
视线在飞沙走石中穿透弥漫的黄色尘埃,疯狂扫视!
几个刚从外面归来的、裹得严严实实只露眼睛的粗壮身影正推开不远处的一间屋门。
一个拾荒者佝偻着背,拖着一大袋塑料瓶往相反的方向踽踽独行,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暂时安全!
得到这个初步判断的瞬间,身体比思维更快!
不需要丝毫准备动作!
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猎豹,从门框边的阴影里弹射起来!
“砰”
的一声闷响,刚才被我猛力推开的门板被剧烈的风势带动着,在我背后重重地拍回关合,那单薄的木板撞击声在风声的呼啸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狠狠抽了一鞭!
我连回头再看一眼那扇门确认的机会都剥夺了自己!
大脑完全空白!
身体自动调动起所有能调动的肌肉力量,将所有支撑点死死砸在地上!
蹬地!
前冲!
左脚狠狠踩在坑洼路面上一个冻结坚硬的冰坨边缘!
右脚紧跟着蹬踏在凸起的半块断裂水泥预制板!
身体剧烈前倾!
重心拼命前压!
如同开弓射出的箭,借着脚下每一次蹬踏传来的微弱反作用力,将身体向前猛推!
我的身形在冰冷的狂风中拉扯出一道带着残影的、不顾一切的奔跑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