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地在前方闪烁;另一端,却是冰冷沉重的枷锁,那是时间的镣铐,锁住着一条路,更锁住着一个人脆弱生命的有限尺度,如同一把用滴水的沙漏做成的、锋利无比的悬顶之剑。
希望与恐惧,如两条来自不同渊薮的炽热与冰冷的巨蟒,在刹那间完成短暂的角力之后,便猛地死死绞缠在一起。
那股因疫苗希望而点燃的、炽烈升腾的狂喜的热流,与因对时间、对代价的绝望感知而升起的冰冷的洪流,在我内心深处某个巨大的容器里轰然相撞!
两种极端到极致的情感猛烈地互相冲刷、溶解、渗透,最终竟奇异地搅合融化成为一种沸腾的流体——它既不纯粹是燃烧的欢欣,也不是彻底的冰寒,而是一种复杂到无法分辨的粘稠浓浆,滚烫地冲刷着五脏六腑,剧烈地颠簸着我的神经。
“好……好……”
我的喉咙仿佛被那滚烫粘稠的流体塞满了。
最终出的声音干涩沙哑,甚至带着无法控制的、微弱的破音气声,听起来遥远得如同从一口枯井的最深处传来,每一个音节都消耗着巨大的心神。
“明白……我……我们知道了……王博士……”
我的指尖冰冷,用力得几乎要将那薄薄的手机外壳捏得变形。
最终挂机时那个动作,沉重得像徒手搬动了一块冻结的岩石。
楼道里似乎更冷了。
空气像凝固的冰河,每一次呼吸都吸入着沉甸甸的寒气。
那昏黄摇晃的灯光所照亮的微小空间,如同漂浮在无垠寒夜中的一叶孤舟。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小蝶仍安静地站在那里。
她依旧微笑着。
她的目光无声地落在我脸上,那双黑玉般的眸子,此刻映着黯淡摇曳的光线,显得格外深邃,像两口吸纳了所有光线的深潭。
她那微扬的嘴角没有一丝勉强的痕迹,那份坦然与平静,如同暴风雪肆虐后荒野上覆盖的深深积雪。
她刚才都听见了吗?我心中那场惊涛骇浪般的挣扎与轰鸣,此刻在她眼里究竟会是什么样呢?在我转身之前那无比艰难的时间中,她的目光是不是一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焦虑、看着我的狂喜、看着我的恐惧在我脸上依次上演然后纠缠?她的眼睛里,有没有映照出她理解中的那份未来的方向?
楼道老旧的白炽灯泡仍旧在无声地明灭着,光暗交织的节奏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固执在跳跃。
每一次短暂的亮起,都在小蝶那微微仰起、平静到近乎透明的苍白脸庞上投下短促而奇异的光斑。
那光映照着她鬓边微湿的丝,映照着她清澈眼底深处那潭似能容纳一切的深水,映照着她微微翘起的、没有一丝阴影的唇角。
微光明明灭灭在她脸上流过,仿佛生命之光在这狭窄的陋巷里进行着最为神秘而惊心动魄的明灭交替,每一次亮起都带着绝绝的热度,每一次隐没又带走了微薄体温。
我僵硬地、一步一顿地走向她,像一个迷途的行人艰难跋涉于极地的风雪中,终于望见了唯一的微弱灯火。
皮鞋踏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的回响,在狭长的楼梯间里被无情地放大,空旷而孤单,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丈量着横亘在我们之间那段无形的、却又无比巨大的时空距离。
终于,我重新站定在她面前。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少女特有的柔和气息,在这一方冰冷的空间里无声浮动。
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巨大冲动汹涌而至——像汹涌的潮汐撞击着被冻僵的岩石海岸线,更像一股从冰冷海底最深处猛然爆裂开来的灼热潜流——它驱使着我伸出双臂。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我的手臂如寻找归巢的翅膀般展开,带着一股破开这沉重寒气的力量,以一个近乎包裹的动作,用尽全力将她那瘦弱、带着微凉体温的身体,紧紧地、深深地拥入怀中。
我的下巴轻轻搁在她柔软却有些硌人的微湿顶上,脸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丝间渗出的点点微凉汗意。
她纤细的骨架在厚重的冬衣下清晰地传递着令人心惊的脆弱,仿佛用力一点就会碎裂。
此刻,唯有她那细微却坚实的心跳,透过彼此厚重的衣物传来,一下,又一下,沉稳地撞击着我的胸腔,带着生命的温度、执拗的倔强,也带着某种乎寻常的平静。
那微弱却真切的搏动,像黑暗中微弱却执着燃烧的火种,既温暖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