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喧嚣、暴力与无助的一幕幕在眼前重叠,想到要将小蝶再次送入任何可能的“外界”
,将她暴露出去,一种几乎本能的抗拒和深切的保护欲就让我牙关紧咬。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要冒烟,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沙上蜷缩着的小蝶。
她的脸颊在昏暗光线中显得如此苍白,细弱的眉头在沉睡中又蹙紧了几分,仿佛感受到了外界刺来的噪音和紧张。
我的心猛地一痛,疲惫和恐惧占据上风,我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对着话筒生硬地挤出一句,声音粗粝而抗拒:“王博士……我明白情况紧急,可是小蝶……她还在睡觉……昨晚……昨晚折腾得太厉害,她吓坏了,才刚刚睡着不到三小时……让她,让她再睡会儿……等会儿,等会儿再说……”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因为用力攥着手机而指节白,内心的风暴在激烈翻腾——对生命的责任感与对小蝶的守护欲正在进行一场撕心裂肺的拉锯。
话音未落,沙那边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我愕然回头,只见沙一角,小蝶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坐起。
她并未完全清醒,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神在蒙眬中带着尚未褪尽的茫然和疲态。
薄毯从她单薄的肩膀上滑落,一头乌黑长有些乱糟糟地披散着,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手中紧握的、还在传递着王博士焦急信息的手机。
仅仅几秒钟,她眼中那片迷雾般的睡意如潮水般飞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清晰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光亮。
她没有出任何声音,只是掀开毯子,赤着脚,无声地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步走了过来。
每一步都轻得几乎没有声响,却像踏在我的心上。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王博士在电话那头因信号产生的、被压制但依旧清晰的喘息声,像背景里急促不安的鼓点。
我下意识地想挡在她身前,想护住她,想用身体隔绝这突如其来的旋涡。
但她异常灵巧,或者说异常坚决,像一尾灵活的小鱼从我下意识伸出的手臂旁滑过。
她停在离我极近的位置,抬起头看着我,那双因彻夜惊吓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淬过火的星辰。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低哑,但一字一句都敲打着我的耳膜,清晰、果断,没有任何犹豫:
“叔,”
她开口了,声音里没有丝毫抱怨或推脱,反而有种斩钉截铁的意味,“您忘了?‘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
这四个字——“救人如救火”
——像一道小小的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
如此朴素的道理,如此沉重的分量!
她小小的身体里爆出的坚毅和担当,瞬间将我筑起的恐惧和犹豫壁垒冲击得摇摇欲坠。
话音未落,她纤细的手指已经伸了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把从我紧握的手中夺过了那部还在传输着生命求救信息的手机。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拇指准确地按下了屏幕上的回拨键,仿佛这动作在她心里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在她按下按键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她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微微泛白,小巧的下巴也绷紧了一道倔强的弧线。
空气中仿佛有微弱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整个房间的光线似乎都因为她这个决绝的动作而亮了一瞬。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重新接通。
小蝶微微吸了一口气,将手机举到耳边,声音已经不再是刚才的低哑,而是透出一种令人心惊的镇定和成熟,甚至带着一种指挥若定的气势:“喂?医生吗?车子来了吗?”
她甚至省去了寒暄和确认,直奔主题的核心。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充满了如同绝处逢生的激动:“来了!
到了!
就在楼下!
十分钟前就已经到了!
就在你住的楼下单元门口等着!
黑色的救护车,打着应急灯!”
那声音急切得如同要冲破话筒。
“那好,”
小蝶的声音干脆利落,斩钉截铁,“我这就下来!”
说完,她根本没看我,也没有丝毫留恋温暖房间的意思,径直将那只老旧的翻盖手机像放下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物件般搁在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