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音节都像手术钳的钢齿,精准地敲击着寂静的空气。
他微微侧身,目光并未直接投向小蝶,却如同扫描仪般扫过她倚靠在厨房门边的位置,那种不动声色的专注里蕴含着不容置疑的侵入感。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他肩头落着的细小尘埃在光线里浮动,被吸入实验室的白亮世界后,便如同坠入深渊般湮灭无痕了。
我的身体本能地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弦。
他自我介绍的话音刚落,我便已一步上前,悄然将还有些惊悸的小蝶挡在自己身后的阴影里,隔绝了那两道来自异邦的审视目光。
动作快得如同保护幼兽的母兽。
一种难以言喻的警觉,源自骨髓深层的警惕感,顺着背脊爬上来。
他们来自哪里?他们想干什么?小蝶……她的手极其轻微地在我背后的衣料上触了一下,指尖冰凉,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传递着无声的依赖和恐慌。
那位名叫哈拉·威尔斯的圆脸博士踏前半步,他脸上那种看似温和的笑意非但没有溶解凝固的空气,反而像冰面上覆盖的一层薄雪,虚假且易碎。
“fiveourtrion,”
(请原谅我们的冒昧造访。
)他对我说着,那双灼热的、蓝色玻璃珠般的眼睛却在阴影中准确地锁定了我身后的小蝶,嘴角微微提起,“butourstitutehasbeendbreakgresearheato1ogy…nieb1oodprofi1e”
(但我们的机构正在进行开创性的血液学研究……我们了解到蝶小姐拥有一种独特的血液图谱。
)他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如同饥渴的旅客喉头滚动望着荒原中唯一的水源。
“91e91ishtodiscsa11aborativeproposition…”
(我们希望讨论一个合作提议……)他伸出的右手停留在空气中,掌心空悬着,像是等待接过某种珍贵的馈赠——更像是手术台上等待递来的那柄刀。
血液图谱?独特的?他精准说出的那个词,如同在我心头上引爆了一枚无声的炸弹,粉碎了我竭力维持的平静。
刹那间,所有堆积的担忧、那英国人电话里反复强调的价值、眼前这两个不之客眼中贪婪的光,在脑海里瞬间联结成一串燃烧的火线。
我猛地扬起头,下颌线绷紧,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硬切断了他后面试图堆砌的所有英文词语。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淬过冰水的刀锋,清晰地刺穿空气,每一个汉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尊敬的凯尔贝德斯与哈拉威尔斯先生——”
屋子里的温度骤然降低。
我能清晰感觉到小蝶在我身后的背脊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连空气中的尘埃都似乎凝固了。
那两个博士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但凯尔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迅冻结了一层阴翳,如同寒季的窗户瞬息蒙上了冰花;哈拉脸上那层薄薄的、努力维持的和煦假面骤然碎尽,露出底下阴冷的岩石本质。
窗子外头隐约的叫嚣声好像被一只巨手掐掉了。
“我们小蝶的血,”
我继续,字句艰难而沉重地从齿缝间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我心脏迸的力量,撞击着这个狭窄的空间,“不卖。”
我的目光紧紧攫住凯尔那双冰冷的蓝眼睛,毫不退让。
“请原谅——”
我的声音里已无半分温度,只剩下金属摩擦般的冰冷与坚决,“我不留你。
你们走吧。”
这句逐客令,如同冰冷的铁闸门轰然落下,彻底断绝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死寂。
绝对的死寂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沉重得能碾碎呼吸。
厨房水管里未拧紧的一滴水,“哒”
地一声重重砸在不锈钢洗碗池底,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惊心。
凯尔·贝德斯博士那张线条硬朗的脸上,肌肉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抽动,那并非愤怒,而是一种高度精确的仪器骤然遇到意外阻力的刹那迟滞,冰冷、僵硬,带着评估受阻的困惑。
他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深灰色的眼球像冰冷的镜头,重新聚焦在我脸上,又掠过我的肩膀投向身后的小蝶——那目光冰冷而陌生,像探照灯下审视即将被解构的生物样本,不带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