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岘山的松柏还凝着霜露,合葬大典的余哀未散,宗颖与王棣刚送走最后一批前来祭拜的百姓,山下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三骑快马冲破晨雾,骑手身披驿卒的黄色披风,鬓被汗水浸透,马腹两侧的驿铃一路脆响,在清幽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刺耳。
“宗公子、王将军,东京急报!”
为的驿卒翻身下马,踉跄着扑到山脚下,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公文,双手奉上,“官家亲下诏书,任命杜充大人继任东京留守,即刻到任视事!”
宗颖接过公文的手指微微颤抖,火漆上的“御印”
二字鲜红刺眼,仿佛是父亲陵墓前未干的血迹。
他展开诏书,寥寥数语,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扶住身旁的松柏才勉强站稳。
王棣凑上前看罢,眉头拧成了疙瘩,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杜充之名,他早有耳闻,此人在沧州任上便以酷烈闻名,动辄屠戮流民,毫无治军之才,官家竟将东京防务、宗帅毕生心血交于此等人物?
“父亲尸骨未寒,官家怎能如此……”
宗颖的声音带着哭腔,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北伐大业,父亲的遗愿……”
王棣按住他的肩膀,指尖能感受到宗颖身体的战栗。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宗兄,事已至此,急无益处。
东京是北伐根基,我们需即刻赶回,看看杜充究竟意欲何为。”
当下不敢耽搁,王彦、杨再兴留下处理陵墓后续,宗颖与王棣带着几名亲随,星夜兼程北上。
一路疾驰,沿途所见景象已不复宗泽镇守时的安定——黄河沿岸的哨所大多无人值守,田间的流民比往日多了数倍,听闻杜充即将到任,不少百姓都面露惶恐,低声议论着“沧州屠夫”
的凶名。
抵达东京时,城门处的气氛已然不同。
往日里戍卫的禁军将士,脸上少了几分宗泽麾下的刚毅,多了些惶惶不安。
城门内侧,一群身着崭新官服的官吏正列队等候,为一人身材臃肿,青黑面皮,三角眼扫视着过往行人,正是新任东京留守杜充。
他身着紫色公服,腰束玉带,领口袖口绣着繁复的云纹,与宗泽平日的素色官袍形成鲜明对比,身后跟着的亲兵个个凶神恶煞,腰间佩刀出鞘半寸,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这便是杜充?”
宗颖勒住马缰,目光冰冷地望着那人,“父亲在时,东京官吏皆以简朴为尚,哪有这般张扬跋扈的模样。”
王棣低声道:“此人素来好大喜功,又残忍嗜杀,我们需小心应对。”
两人刚要入城,却被杜充的亲兵拦下。
“站住!
新任留守大人在此,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一名亲兵横刀挡住去路,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宗颖身上未脱的孝服。
宗颖怒极反笑:“我乃宗泽之子宗颖,这位是王棣将军,皆是东京留守府旧人,何来闲杂人等之说?”
杜充闻声转过头,三角眼在宗颖身上一扫,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哦?原来是宗公子。
令尊仙逝,本府本该登门吊唁,只是公务繁忙,还望海涵。”
他说话时语气敷衍,眼神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仿佛宗颖等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王棣上前一步,抱拳道:“杜大人,东京防务乃国之根本,老帅生前留下诸多部署,北伐义军也已联络妥当,我等愿将详情禀明大人,共图北伐大业。”
“北伐?”
杜充嗤笑一声,猛地一拍腰间玉带,“宗泽老糊涂了,你们也跟着糊涂?金军势大,我大宋自保尚且不足,何来力气北伐?本府到任,要之事便是整顿防务,那些不切实际的空想,都该抛到黄河里去!”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宗颖与王棣心头。
宗颖气得浑身抖,指着杜充怒斥:“你竟敢污蔑我父亲!
父亲一生鞠躬尽瘁,只为收复中原,你……”
“放肆!”
杜充脸色一沉,厉声喝止,“本府乃朝廷任命的东京留守,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置喙?来人,将宗公子‘请’回府中静养,没有本府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入!”
亲兵们立刻上前,粗鲁地架住宗颖的胳膊。
王棣正要阻拦,却被杜充的亲卫们按住肩膀,杜充冷声威胁道:“王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