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棣闻言,大喜过望,再次跪地叩,声音哽咽:“官家圣明!
臣代宗老相公,代数十万将士,代中原百万百姓,谢官家隆恩!”
殿内的主战大臣们纷纷上前道贺,欢呼声此起彼伏。
黄潜善与汪伯彦面色惨白,却不敢再多言,只能悻悻退到一旁。
赵构望着王棣,眼中满是期许:“王将军,你且在扬州休整几日,待朕安排妥当,便与你一同北上,汇合宗留守与韩世忠将军,共图北伐大业!”
王棣重重叩:“臣遵旨!
臣定当枕戈待旦,随时等候官家号令!”
殿外,夜色已深,扬州城的灯火依旧璀璨,却不再是之前那般安逸浮华,而是透着一股即将燃起的战火气息。
王棣走出偏殿,望着南方的夜空,心中默念:“老相公,诸位兄弟,中原百姓,官家已应允还京北伐,你们的期盼,终于要实现了!”
黄河的涛声仿佛在耳边回响,洛阳城头的“宋”
字大旗仿佛在风中猎猎作响,那面旗帜所承载的忠义与坚守,终于换来了中兴的一线曙光。
而王棣知道,这只是征程的开始,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北伐的道路注定艰难,但只要君臣同心,将士用命,百姓归心,便没有攻克不了的难关,没有收复不了的故土。
江南的暮春,本该是草长莺飞、柳绿桃红的时节,可扬州行宫之内,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滞闷。
赵构身着赭黄常服,斜倚在铺着软垫的楠木椅上,手中摩挲着一枚和田暖玉,目光却飘向窗外那株半枯的垂柳,眼神游离,不见半分帝王应有的决绝。
案头摆着一卷摊开的《论语》,墨迹淋漓的“克己复礼”
四字旁,却被他无意识地划了几道凌乱的墨痕,恰似他此刻纷乱无措的心绪。
一个月前,他在王棣的再三恳请下,终是下了那道“择日还都东京”
的诏书。
诏书上言“朕与万民同念故都,当整旅北还,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字字铿锵,传至河北、东京一带时,百姓无不焚香跪拜,义军将士更是士气大振。
可这“择日”
二字,却成了悬在所有人心头的迷题。
一晃月余,行宫之内竟再无半分动静,仿佛那道诏书不过是一场安抚人心的虚言。
东京留守司府衙,却是另一番景象。
三更时分,烛火依旧通明,映照着堂上那位须皆白的老者。
宗泽年近七十,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一杆饱经风霜却未曾弯折的长枪。
他身着褪色的绯色官袍,袖口磨出了毛边,腰间悬挂的鱼袋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着两簇不灭的火焰。
案上堆积的竹简、绢帛足有尺许高,最上方是刚写就的一道奏章,墨迹尚未干透,笔锋遒劲有力,力透纸背。
“官家!
东京城已渐复旧观,军民同心,粮草渐足,义军数十万皆愿效死,只待龙驾归来,便可北向驱虏,收复失地!”
宗泽口中喃喃,右手握着的狼毫笔还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年迈无力,而是心中那份急切与焦灼,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想起前日派去扬州的信使带回的消息,说官家在行宫之中每日与黄潜善、汪伯彦等大臣宴饮作乐,谈论的尽是江南的富庶安逸,对还都之事绝口不提。
黄潜善更是在朝堂上散布流言,说“东京残破,夷狄未退,官家龙体金贵,若轻举妄动,恐遭不测”
,句句都戳中了赵构心中最深的怯懦。
宗泽猛地一拳捶在案上,震得烛台摇晃,火星四溅。
“竖子误国!”
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悲愤。
花白的胡须因怒气而微微颤抖,眼角的皱纹拧成了沟壑,里面仿佛盛满了东京城破时的血与火,盛满了中原百姓流离失所的泪。
这已是他呈上的第二十三道奏章了。
自去年深秋接管东京以来,他殚精竭虑,修整城防,安抚百姓,联络各路义军,硬生生将这座饱经战火蹂躏的都城从废墟中拉了回来。
岳飞、杨再兴,张宪等年轻将领在王棣麾下崭露头角,河北八字军、河东忠义社纷纷响应,黄河两岸,抗金的烽火已成燎原之势。
可这一切,都需要一个核心,需要天子坐镇东京,凝聚人心,号令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