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大门,伴随着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是血的兵士跌了进来。
他的粗布衣裳被划得满是破口,左臂缠着染血的布条,布条下还在渗着暗红的血珠,右腿似乎受了伤,每走一步都要打个趔趄。
兵士刚进门便“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膝头砸在青砖上出闷响,他抬起头,脸上沾着尘土与血污,唯有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留、留守大人……郑州、郑州探路队……全、全没了!”
宗泽猛地转过身,烛火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他原本还算平和的神色瞬间凝固,快步上前扶住兵士的胳膊,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阎中立呢?李景良、郭俊民他们在哪?”
兵士被宗泽的力道攥得肩头生疼,却不敢挣扎,只是拼命摇头,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阎统制……阎统制战死了!”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得更厉害,“我们到了十里坡,刚探路就遇了金军骑兵,敌众我寡……阎统制带头拼杀,砍倒了金军百户,可后来金军援兵到了……他为了护文书,被长矛刺穿了后心,临死前还喊着让我们带文书走……”
“文书呢?”
王棣终于回过神,上前一步追问,声音里满是急切。
兵士的头垂得更低了,双手攥着地上的青砖,指节泛白:“郭、郭统制他……他投降了!
他把文书献给了金军,还跪下来求金军饶命……”
“竖子!”
宗泽猛地松开兵士的胳膊,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转身一拳砸在案上,案上的烛台被震得晃动,烛火险些熄灭。
案上的地图被他方才的动作带得卷起一角,郑州那处的标记仿佛也在这怒火中变得模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目光扫过厅堂,沉声道:“那李景良呢?他难道也降了?”
兵士闻言,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嗫嚅着道:“李、李统制……他没降,可他……他跑了。”
他抬起头,见宗泽的脸色越来越沉,连忙补充道,“当时阎统制在断后,李统制见金军势大,就趁乱往东京方向逃了,我们几个想拦,可根本拦不住……”
“逃了?”
宗泽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吹进厅堂,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怒火。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看到李景良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阎中立在前线浴血奋战,兵士们在拼命抵抗,而他这个统制,却只顾着自己逃命,把军纪、把家国都抛在了脑后。
宗泽转过身,语气已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立刻传令下去,封锁东京各城门,派兵搜捕李景良。
无论他躲到哪里,都要把他给我抓回来!”
身旁的属官连忙点头:“遵命”
夜色渐深,东京城内的街道上早已没了白日的喧嚣,只有巡夜兵士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在城南一处破败的土地庙里,李景良正蜷缩在供桌下,身上的粗布衣裳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一只鞋子早就跑丢了,光着的脚底板上划满了细小的伤口,渗着血珠。
他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耳边还在回响着十里坡的喊杀声、兵士的惨叫声,还有阎中立倒下时那绝望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