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与无力。
烛火渐渐矮了下去,砚台中的墨汁早已干涸,帐外的风沙还在呼啸,像是在为这两位忠臣的遭遇呜咽,又像是在为飘摇的大宋叹息。
王棣走到案前,将自己的奏疏与斥责他的旨意放在一起,目光再次落在舆图上。
曹州的赤色小旗依旧醒目,可汴梁的方向,却似被一层浓雾笼罩,看不清前路。
他握紧拳头,心中默念:“官家,臣已尽忠,只盼您莫要辜负这中原的山河,莫要辜负这千万将士与百姓。”
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烛火剧烈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王棣抬手按住被风吹起的舆图,指尖停在汴梁的位置,久久没有移开。
不知走了多久,岳飞猛地停住脚步,风沙卷着黄河的水汽扑在脸上,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玄色战袍还沾着帐内烛火的余温,腰间宝剑却似比往日更沉,剑身上刻着的“尽忠”
二字,在暮色中泛着暗哑的光。
他回头望了一眼王棣的军帐,烛火已被风吹得只剩一点微光,像极了此刻中原大地上摇摇欲坠的希望,可攥在掌心的双拳,却渐渐收紧。
“革职逐营又如何?”
岳飞低声自语,喉间还残留着方才的哽咽,声音却已添了几分刚硬,“只要能杀金人,护中原,便是弃了这军职,做个寻常士卒,也值!”
他转身望向北方,暮色中隐约能看见黄河的浊浪翻滚,对岸的天际线蒙着一层灰沙,那是河北的方向——那里有被金人铁蹄踏碎的城池,有盼着王师北还的百姓。
当夜,岳飞便将仅有的行囊打了个紧实——几件换洗衣物,一块临走前母亲缝的粗布帕子,还有那柄从不离身的沥泉枪。
他没有向军中旧部辞行,怕见了那些熟悉的面孔,会忍不住动摇。
趁着夜色,他牵着一匹从驿卒处借来的瘦马,悄悄出了军营,沿着黄河西岸向北行去。
马蹄踏在沙砾地上,出细碎的声响,偶尔惊起几只宿鸟,翅膀扑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行至黄河渡口时,天刚蒙蒙亮。
摆渡的老船家见他一身战袍,腰间悬剑,手持长枪,神色却带着几分落寞,忍不住问道:“将军这是要北渡?如今北岸不太平,金人时不时便会巡河,可要当心啊。”
岳飞闻言,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递过去,声音沉缓:“老丈放心,我不是要去寻金人麻烦,只是想回河北,看看故人。”
老船家接过铜钱,叹了口气,摇着橹将船划向河心。
黄河水浑浊如泥,浪头拍在船帮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岳飞的战袍。
他立在船头,望着北岸渐渐清晰的轮廓,想起年少时随父亲在汤阴祖宅劳作的场景——那时河水虽也湍急,却映着蓝天白云,岸边还有孩童嬉笑打闹。
可如今,岸边的草木枯黄,远处的村落一片死寂,只有几缕黑烟在天际弥漫,那是金人烧杀后的痕迹。
他抬手按在佩剑上,指腹摩挲着锏身的纹路,心中默念:“爹,娘,孩儿定要将金人赶出中原,还咱们大宋安宁。”
船靠岸时,日上三竿。
岳飞谢过老船家,牵着马踏上北岸的土地。
脚下的泥土带着几分湿润,混着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前些日子义军与金军交战留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