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悬着虎头湛金枪,杨再兴身穿银甲,手持滚银枪,站在月洞门前,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恍若两柄即将出鞘的剑。
“要走了?”
李恩希的声音轻得像檐角飘落的槐叶,她快步上前,伸手替王棣理了理歪斜的护肩甲,指腹触到甲片上未磨尽的血痂,那是前日演练时留下的痕迹。
庄菲捧着个布包从屋内走出,里面是连夜缝制的护膝与暖手的汤婆子,布包角绣着小小的“平安”
二字,针脚细密得怕人碰碎。
“君命难违。”
王棣望着两人眼底的忧色,喉间紧,却仍强作镇定,“待我北上破了金军,便回来接你们去开封,看故都的牡丹。”
他伸手拂去李恩希鬓边的碎,指尖的薄茧蹭过她的脸颊,带着沙场的粗粝,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李恩希咬住下唇,将一方绣着并蒂莲的绢帕塞进他掌心:“此去……万事小心。”
话未说完,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她慌忙别过脸,怕扰了他出征的锐气。
庄菲也红了眼眶,却强笑着对杨再兴说道:“将军可别忘了,你答应过要带我看杏花,可不能食言。”
王棣握紧绢帕,那柔软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他重重点头,转身时披风扫过廊下的灯笼,火星子晃了晃,竟似他此刻翻涌的心绪。
“传我将令,明日卯时,校场集结,出征北上!”
他的声音在暮色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杨再兴没有回答庄菲的话,却在踏出院门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李恩希与庄菲仍站在月洞门前,身影在夕阳里缩成小小的两点,像极了他铠甲上即将被风雪覆盖的寒星。
次日清晨,襄阳渡口的薄雾尚未散尽,水汽裹着寒意扑面而来,将将士们的甲胄都染得泛白。
王棣骑着照夜白,银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虎头湛金枪斜倚在马鞍上,枪缨上的红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杨再兴、张宪率领将士列阵于汉江渡口,甲胄碰撞声、马蹄声与黄河的浊浪声交织,竟似一曲悲壮的战歌。
李恩希与庄菲站在渡口的高坡上,望着那支即将出征的队伍,手中的绢帕已被攥得皱。
当王棣的战马行至坡下时,李恩希忽然喊道:“王棣!”
她快步跑下高坡,将一个油纸包塞进他手中,里面是刚出锅的粟米糕,还带着温热,“路上饿了便吃,记得……活着回来。”
王棣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那温热的温度,心中一暖,他勒住马,对着两人郑重拱手:“等着我。”
说罢一拍马背,照夜白长嘶一声,踏碎渡口的薄冰,向着黄河深处奔去。
李恩希望着那道银甲身影渐渐融入晨雾,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庄菲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他会回来的,一定会。”
船队行至河心,汉江水在风中翻涌,浊浪拍打着船舷,溅起的水花落在王棣的银甲上,瞬间凝成细冰。
忽闻远处传来金人的号角声,尖锐得像要划破晨雾,杨再兴握紧滚银枪,沉声道:“大哥,金人!”
王棣抬手示意将士戒备,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河面,只见数艘金军战船正从上游驶来,船头的海东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的血迹尚未干透,透着狰狞的杀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