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了金兵。
赵佶和赵桓被金兵剥去龙袍,换上粗麻布的囚服,脖子上系着麻绳,像牲口一样被牵着走过太庙前的石阶。
周围的金兵哄笑着扔来雪团,有个金将甚至用马鞭指着他们,对身边的人说:“看,这就是大宋的皇帝!
如今连咱们的狗都不如!”
赵桓气得想冲上去,却被金兵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国皇帝在太庙上祭拜,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赵佶闭着眼,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血珠渗出来,落在雪地上,很快冻成了暗红的冰粒。
之后,他们又被迁到韩州。
韩州的居所是一间简陋的土屋,屋顶漏着风,雪从破窗纸里钻进来。
赵佶平日里就坐在土屋的炕边,用炭条在墙上写诗词,写的多是“故国不堪回月明中”
之类的句子,字迹抖得厉害。
赵桓则常常坐在门口,望着南方,手里攥着一块从汴京带来的玉佩——那是朱皇后给他的,如今玉佩上的纹路被磨得模糊,却还是他最珍视的物件。
有一回,金兵送来的粮食霉了,赵桓想去找金兵理论,被赵佶拦住:“桓儿,忍忍吧,咱们如今寄人篱下,哪有说理的份?”
最后,这支早已疲惫不堪的队伍被押往五国城。
五国城在极北之地,常年积雪不化,土屋比韩州的更破旧,连炕都是凉的。
赵佶抵达时,咳得更厉害了,夜里常常咳醒,胸口闷。
他把那半块端砚放在枕边,偶尔会拿起来摩挲,砚台边缘的冰碴子硌得手心疼,却让他想起汴京内府里那些温润的砚台。
赵桓守在他身边,用破布蘸着雪水,给父亲擦脸,“父皇,五国城虽偏,却比上京安静些,往后咱们父子俩,总算能安稳些了。”
赵佶看着儿子眼底的红血丝,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雪还在下,旷野上的风呜呜地响,像在诉说着大宋的悲凉。
金军的铁蹄终于碾过汴京的残雪,朝着北方缓缓退去。
那面染过血的狼旗最后一次掠过宣德门的鸱吻时,城墙上残留的箭簇还在寒风里颤,雪水顺着箭杆往下淌,在墙砖的血污上晕开黑褐色的痕。
街道上静得怕人,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断垣残壁间嗅着冻硬的尸骸,见了穿官服的人过来,也只是夹着尾巴溜进破屋——昔日汴京城的喧嚣,早被战火和掳掠刮得干干净净。
张邦昌就站在大庆殿的残阶下。
这处曾是大宋天子临朝的所在,如今殿门的朱漆剥落大半,正中的龙椅断了一只扶手,椅背上还插着半截金人的短刀。
他身上没穿龙袍,只裹了件深青色的锦袍,袍角沾着泥雪,领口的玉带也松松垮垮挂着——金人虽立他为“大楚皇帝”
,可他夜里总不敢穿那赭黄衣衫,怕梦里见了太祖太宗的牌位,更怕醒时被汴京百姓戳断脊梁骨。
“相爷,笔墨备好了。”
身后的小吏颤着声递过文房四宝,砚台是寻常的石砚,边缘磕了个缺口,墨锭也是劣等的,磨了半天才泛出些淡黑的墨汁。
张邦昌接过笔,指尖却控制不住地抖,笔杆上的竹纹硌得掌心疼。
他低头看了眼铺在案上的麻纸,纸页粗糙,还带着未漂白的草梗,哪比得往日内府用的澄心堂纸?可就是这张纸,要写的“赦令”
,却是给大宋百姓的“安抚”
——说到底,不过是给金人留的顺服文书。
磨墨的小吏是前朝的旧人,此刻垂着头,睫毛上还沾着雪粒,不敢看张邦昌的脸。
殿外的风卷着雪沫子进来,吹得案上的纸角簌簌响,张邦昌深吸一口气,手腕往下压,笔尖刚触到纸,墨汁就顺着草梗晕开一个黑点。
他慌忙提腕,指节因为用力而白,心里像堵着团湿棉絮——昨日金人小校临走时还盯着他的眼睛说:“张相公这‘赦令’,得写清楚‘大楚奉金诏,暂摄中原’,不然,咱们的马蹄随时能再回来。”
墨迹在纸上拖出歪歪扭扭的“赦”
字时,阶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响。
张邦昌抬头,见是个穿粗布袄的老吏,正扶着殿柱咳嗽,咳得腰都弯了,手里还攥着半块霉的麦饼——那是金人撤退时漏下的,老吏藏了三天,舍不得吃。
老吏见张邦昌看他,慌忙跪下去,声音哑:“相爷……百姓们都在城外等着呢,只求一句实在话,咱们大宋……还能回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