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百姓的仇,今日先拿你抵了!”
郭京眼珠瞪得溜圆,手指抓着王棣的裤脚,身子却渐渐软了下去。
那赵家宗室见郭京死了,腿一软就跪了,哭腔里带着解脱:“将军……我是被他逼的!
我根本不想当皇帝……”
王棣弯腰扶他起身,语气稍缓:“只要你真心为赵宋、为百姓,我们不会为难你。”
杨再兴走上前,滚银枪枪尖在郭京尸身上拨了拨,冷声道:“这种东西,留着也是祸害。”
张铁牛啐了口,拳头砸在掌心:“杀得好!
往后襄阳再不能让这种人坏了大事!”
风从府衙门外吹进来,卷着残叶落在郭京的紫袍上,那袍子沾了血,倒比王棣等人的旧甲更显肮脏。
王棣攥着断弓,望向窗外——残阳正沉在襄阳城头,把天边染得通红,像在为这刚除的祸害,也为往后的硬仗,添了抹悲壮的色。
朔风裹着雪粒,刀子似的刮过押解队伍的脸。
金军的马蹄踏碎冻硬的雪壳,“咯吱”
声里混着铁镣拖在地上的“哗啦”
响——那是拴在宗室子弟脚踝上的链子,每走一步,就磨得皮肉红,雪粒落在伤口里,疼得人直抽气。
多人的队伍像条冻僵的长蛇,在旷野上蜿蜒,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赵佶走在队伍中段,往日里束的玉冠早被金兵夺了去,花白的头散在颔下,沾着雪粒结成细小的冰碴,只余下一根断了的木簪子,松松挽着髻。
他身上那件赭黄龙袍被撕去了半边袖子,露出底下打了补丁的素色棉袍,手里攥着半块残破的端砚——那是他从汴京内府带出的最后一件物件,砚台边缘磕掉了角,沾着的墨汁早冻成了黑渣。
走得久了,他脚底板的布鞋磨破了洞,雪水渗进去,冻得脚趾僵,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身旁的赵桓比他更狼狈,龙袍上沾着泥污和血渍,是昨日被金兵推搡时摔在雪地里蹭的,他时不时扶一把父亲的胳膊,声音颤:“父皇,慢些走,前头许是有避风的土坡。”
赵佶只是摇头,目光落在队伍前头金兵驮着的锦缎卷轴上——那是他往日珍藏的《瑞鹤图》残卷,此刻被捆在粗笨的木车上,边角被雪水浸得皱,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队伍里的贵戚和近臣们早已没了往日的体面。
曾经穿金戴银的国公夫人,如今裹着粗布棉袄,怀里揣着偷藏的半块干饼,时不时要提防金兵伸来的脏手;平日里吟诗作对的文官,此刻背着金兵搜刮剩下的破书,手指冻得紫,却还死死护着怀里的《论语》残本。
工匠们更是疲惫不堪,木匠的刨子被金兵扔在雪地里,只让他们扛着沉重的木柴;绣娘的针线筐被打翻,五彩丝线散在雪上,很快被马蹄踏成泥屑。
有个老银匠走得慢了些,金兵的马鞭“啪”
地抽在他背上,老人踉跄着栽进雪窝,怀里的银錾子掉出来,被金兵一脚踩碎,“老东西!
再磨蹭,直接扔去喂狼!”
老银匠爬起来时,嘴角淌着血,却不敢作声,只是默默捡起碎成渣的银錾子,塞进怀里。
秦桧走在队伍末尾,双手拢在袖里,袖口沾的雪化成水,湿了一大片。
他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前头的金兵,又飞快低下头,掩去眼底的算计——昨日金兵小校曾跟他搭话,问他会不会写金国文字,他当时没敢应,只装作冻得说不出话。
此刻见身旁的孙傅扶着断碑咳嗽,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他也只是侧身让了让,没敢上前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