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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俦跟在后面,青色朝服上沾着些从路边松枝上蹭来的雪粉,他抬手拂了拂,露出腕上一块暗纹玉牌——那是昔日在朝中当差时得的赏赐,此刻特意戴着,似是想在金人面前显几分体面。
他对着张邦昌躬身时,目光却悄悄扫过不远处金军大营的方向,眼底那点算计的光,在晨光里闪了闪,又很快掩去,只恭声道:“徐大人所言极是。
大人为汴京安危奔走,我等理当随行,也好在金人面前,显我大宋官员同心之气。”
一旁的王时雍见了,连忙凑上前来,山羊胡一翘一翘的,脸上堆着更浓的笑:“哎呀,还是徐大人、莫大人想得周全!
方才下官竟忘了提,如今三位大人一同相随,更显我等对金使的敬重——大人,您看这阵仗,金人见了定要赞大人驭下有方!”
张邦昌的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没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他瞥见徐秉哲偷偷拽了拽莫俦的衣袖,莫俦则微微颔,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那眼神里藏的不是“同心”
,倒像是在盘算着祖别时能在金人面前讨多少好。
吕好问站在张邦昌身侧,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眉头又皱紧了几分,青色朝服的袖口被风掀起,露出他攥得白的指节。
“既来了,便跟着吧。”
张邦昌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转身重新面向金营方向,赭黄柘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香案,带起一缕檀香的烟气,被朔风一吹,缠上了身后三人的朝服。
王时雍最先应诺,忙不迭地跟上,脚步放得极轻,生怕落了后;徐秉哲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理着翻卷的袍角,时不时抬头往金营那边望,像是在琢磨待会儿该如何开口才显恭敬;莫俦则落在最后,目光在张邦昌身上的柘袍与头顶的朱红伞盖间转了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玉牌,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八名随从仍抬着朱红伞盖走在张邦昌身侧,伞面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金线团花在晨光里忽明忽暗,将张邦昌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身后三人的脚边——王时雍的靴子几乎要踩着那影子走,徐秉哲与莫俦则刻意与影子保持着半尺距离,既显从属,又不愿完全被盖过风头。
前方金军大营的马蹄声愈近了,偶尔还能听见金兵用生硬的汉话吆喝着整理行囊,粗粝的嗓音混在风雪里,像钝刀刮着骨头。
营门处的金兵依旧举着弯刀站着,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这支队伍上,尤其是落在张邦昌的柘袍与那柄红伞盖上,眼神里的审视更重了几分。
张邦昌脚步未停,身后的王时雍、徐秉哲、莫俦三人也跟着加快了步子,官靴踩在积雪上,出“咯吱、咯吱”
的声响,与随从的脚步声、风卷雪的声音、金营的马蹄声混在一起,在这空旷的旷野上,竟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汴京暂时得以喘息的安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