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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午时,便请相公选好人来,贫道在南城楼上,给诸位露一手真的。”
他说着,转身又坐回干草堆上,闭上眼睛,仿佛懒得再理会这两位凡人。
何栗与孙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的光——有期盼,有疑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疯狂。
庙外的风更紧了,呜呜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
南城的雪,还在下,一层一层,盖着城砖上的血,也盖着这两个大宋宰相心里最后一点清明。
风雪卷着碎冰子抽打宫墙,琉璃瓦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像谁在檐角不住落泪。
何栗与孙傅踩着没膝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往福宁殿赶,紫袍与绯袍的下摆早被冻成了硬壳,蹭过汉白玉栏杆时,刮出细碎的冰碴声,在死寂的宫道里格外刺耳。
守宫门的禁军缩着脖子搓手,见是两位宰相,忙不迭掀了棉帘。
殿内炭火明明灭灭,映得梁上“受命于天”
的匾额忽明忽暗。
赵桓正背着手在殿中打转,明黄常服的袖口沾着墨痕,想来是刚在御案上乱涂了些“退敌”
“固守”
的字。
他听见脚步声,猛地回头,那张本就蜡黄的脸更添了几分惊惶,眼下的乌青像两块化不开的墨:“城……北城又塌了?”
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
何栗喉头滚动,先叩了个响头,冰碴子从间滚落,砸在金砖上脆响:官家,臣等有要事禀奏——或可解汴京之围。”
赵桓的脚顿住了,眼珠在眶里转了两圈,忽然几步抢到他面前,龙靴踩过地上的炭屑,留下凌乱的黑痕:“什么事?快说!
莫要吊朕的胃口!”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何栗的袍袖,指节白,竟比刚才在破庙里何栗抓孙傅的力道更狠。
孙傅忙上前半步,绯袍扫过冰凉的地砖,声音带着风雪里冻出来的沙哑:“官家,臣等在南城遇一道士郭京,身怀六甲秘术,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前几日臣亲见他令小卒立雪地里,念咒之后,三尺积雪顷刻化尽,地热蒸腾——”
“六甲秘术,撒豆成兵?”
赵桓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眼睛却陡然亮了,像溺在黑水里的人瞧见了一星渔火。
他踉跄着坐到龙椅上,扶手的鎏金被他抠得亮,“真有这般人物?可……可道家法术,岂是轻易信得的?”
话虽如此,嘴角却已忍不住往上翘,连鬓角的乱都似抖了抖。
何栗垂着头,紫袍下的后背绷得笔直:“官家,北城箭垛塌了半截,守兵三日无粮,弓弦冻得崩断了十七张。
战则无兵,守则无械,和则金狗要价日增……”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埋在雪底,“郭京虽玄,却是眼下唯一的路。
他说,只需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合生辰八字的兵卒,便能开城退敌,生擒金将。”
“生擒金将!”
赵桓猛地一拍御案,案上的玉圭“哐当”
撞翻了笔洗,墨汁溅在明黄的桌布上,像朵迅晕开的黑花。
他忽然从龙椅上弹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快步踱了两圈,脚步竟比刚才稳了几分,“好!
好!
天不亡我大宋!”
殿外的风卷着雪撞在窗棂上,呜呜作响,他却仿佛听不见,只盯着何栗与孙傅,眼睛里的红血丝混着狂喜,竟有几分狰狞:“那郭京在哪?快宣他进宫!
不——”
他猛地停住,摆了摆手,“朕当授他官职,方能号令军民!
就……就授他成忠郎,拱圣副都头?,统领京畿六甲神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