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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东路军主力已如一条苏醒的黑龙,顺着官道向南蜿蜒。
铁甲摩擦的铿锵、马蹄踏碎晨霜的脆响、士兵喉间的低喝,混着风中飘来的新乐城气息,织成一股沉雄的洪流,朝着太行山脉的方向涌去。
越往南走,山势越陡,两侧峰峦如刀削斧劈,夹得古道愈狭窄,最险处仅容两骑并行。
秋风从山坳里钻出来,带着松涛的呜咽,刮在甲胄上,出“呜呜”
的响,倒像是千年前的战鼓,在山谷里回荡。
斡离不勒马于一处高坡,俯瞰脚下的队伍。
铁骑在狭道里缓缓蠕动,铁甲反光如鳞,兵刃与岩石的摩擦声、马蹄踏在碎石上的脆响,混着士兵的呼喝,被山壁来回反射,竟有了几分空蒙的杀气。
他知道,井陉守军必已得到消息,此刻说不定正扼住隘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就像当年赵王歇的军队,以为险地可恃。
越往南行,地势渐高,秋风也愈烈,卷着山石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道旁的树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赭红色岩石,狰狞如巨兽獠牙。
有老兵指着远处层叠的山峦低声道:“快到井陉了——那便是韩淮阴背水一战的去处。”
斡离不勒马驻足,遥望前方。
只见群山如黛,一道隘口在峰峦间劈开,形如巨斧砍出的裂缝,正是井陉关。
关前的古道蜿蜒曲折,隐没在浓淡不一的山雾里,仿佛一条蛰伏的长蛇,谁也说不清雾霭深处藏着多少杀机。
他想起曾听汉人谋士讲过的典故,那淮阴侯以少胜多,靠的便是这险地的绝地反击——此刻自己虽非韩信,却也明白,此关一过,南下之路便如履平地,可若在此受挫,东路军的锐气怕是要折去大半。
“斥候呢?”
他沉声问。
话音未落,三骑快马从隘口方向疾驰而来,马上骑士甲胄染尘,显然是奔袭了整夜。
为者滚鞍落马,抱拳道:“禀二太子,井陉关两侧山崖上有宋军旗帜,关楼箭窗里隐约有甲士动静,看阵仗,怕是早有防备。”
斡离不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击。
他要的便是这般硬仗——中山的僵持磨去了些浮躁,新乐的胜又添了锐气,此刻撞上井陉这等险地,正好让这支铁骑再淬一淬锋芒。
“传令下去,”
他调转马头,玄色披风在风中展成一片乌云,“前军弓弩手列阵,后军备好撞车。
这井陉关,便是铜铸的,也要给我砸开!”
马蹄声再次轰鸣起来,如擂动的战鼓,沿着古道向隘口逼近。
秋风穿过山缝,出呜咽般的嘶吼,像是在为千年前的那场血战招魂,又像是在预告着眼前这场即将拉开的厮杀。
关楼上的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与关外的金狼旗遥遥相对,隔着弥漫的山雾,已能嗅到双方兵刃相撞前的凛冽杀气。
斡离不望着那道扼住南北的隘口,眼中锐光乍现。
他知道,韩信在此成就不世之功,而今日的井陉,终将刻下属于东路军的印记——只是这印记,须得用鲜血与铁蹄,一寸寸踏出来。
斡离不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抬手向西一指。
那里的山梁更陡,崖壁上挂着些枯黄的藤蔓,望去绝无人迹。
“传令下去,步卒沿正道推进,铁骑随我走西侧山梁。”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山风,“韩信能背水破敌,我便能越险出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