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的阵列,青灰色的城头上,第一次插上了金军的黑旗。
“加把劲!
破城者赏!”
完颜阇母在阵前嘶吼,抡起狼牙棒,亲手砸断了一架被守军推开的云梯,顺势一脚踹翻了两名试图夺梯的宋兵。
忽听“咔嚓”
一声脆响,城门被攻城槌撞裂了道缝,随即“轰隆”
巨响,整扇门板轰然洞开,木屑与碎铁飞溅。
城外金兵如决堤的洪水,举着刀枪涌了进去,与门后的守军撞在一处,金铁交鸣声、惨叫声、怒喝声搅成一团,在晨雾里炸开。
城头的抵抗还在继续,却已是强弩之末。
一名金兵裨将踩着同伴的尸身攀上垛口,挥刀劈翻了最后一名举矛的宋兵,随即扯下城头那面“宋”
字旗,狠狠掷在地上,抬脚碾了碾。
跟着,一面黑底金狼旗被他奋力插上垛口,在晨风中“呼啦啦”
展开,猎猎作响。
“城门破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城防瞬间溃散。
金兵如潮水般涌入,街巷间立时响起短兵相接的脆响,百姓的哭嚎、兵刃的交击、甲胄的碰撞,在寒风中织成一片绝望的声浪。
新乐知县背靠着断墙,长剑拄地,望着涌来的金兵,喉间涌上鲜血,却仍圆睁双目,不肯瞑目。
斡离不催马过了护城河,玄色披风扫过水边的枯草。
他望着涌入城中的金兵,望着城头那面狼旗,眼中锐光一闪,却没半分多余的表情。
城门口的厮杀渐歇,只余下伤兵的呻吟和金兵粗重的喘息,斡离不催马进城时,晨雾正被朝阳驱散。
街面上积着薄雪,被鲜血染成斑驳的红,断刀、残箭、倒毙的尸身随处可见。
他勒住马缰,望着城头那面坠落的宋旗被马蹄碾入泥中,嘴角的冷意未消,眼里却已添了几分锐光。
完颜斡离不勒住马,对身旁亲卫道:“清点人马,半个时辰后,继续南下。”
声音穿透街巷的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厉。
玄色旌旗在新乐城头冉冉升起,猎猎作响,仿佛在宣告,这座扼守南下要道的小城,已如中山城外的霜花般,在东路军的铁蹄下,彻底消融。
亲卫刚应了声,却见他忽然抬眼望向南方,晨光正从他肩头淌过,将玄甲的冷光染得带了丝暖意。
那目光穿透薄雾,仿佛已望见了更南的城池——新乐既破,前路再无大碍,东路军的铁蹄,该踏向更阔的天地了。
城头上,黑旗猎猎;城门内,铁甲铿锵。
九月十五的晨雾里,新乐城已换了旗号,而那支黑色的洪流,稍作喘息,便要再次奔腾向南。
新乐城头的黑旗尚未被晨风吹得舒展,完颜斡离不已在城衙前点齐了人马。
铁甲上的霜气被篝火烘成细珠,又被早风掠去,露出底下冷硬的铁色。
士兵们啃着干饼,灌几口烈酒,靴底的血渍还未凝干,眼里的倦意已被一股悍劲压了下去——谁都知道,二太子的性子,从不会为一座破城多作停留。
“井陉道险,斥候先行,主力半个时辰后开拔。”
斡离不将最后一块饼子掷给胯下战马,那马打了个响鼻,嚼得津津有味。
他抬头望向南边,晨雾正从旷野上退去,露出一条蜿蜒西折的古道,道旁的山峦渐次高峻,正是通往井陉的方向。
“井陉……”
他低声念了句,指节在剑柄上轻轻叩击。
这两个字在北方铁骑的耳中或许生僻,在汉家兵书里却是响当当的名号——当年韩信背水一战,以三万弱旅破二十万赵军,正是在此处。
自古险地多厮杀,这道咽喉般的隘口,注定要染血。
新乐城头的黑旗尚未被晨露浸得透湿,完颜斡离不已在城衙前的空地上点兵。
先前破城时的血腥气被秋风卷着,混在炊烟里飘向天际,伤兵的呻吟与铁匠锻补甲胄的叮当声交织,倒成了难得的喘息调子。
他立于高台上,玄甲上的血渍已擦得净了,只余几处凹痕,映着初升的日头,像嵌在铁上的星子。
“不必等辎重,带足干粮箭矢,即刻拔营。”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周遭的嘈杂,“目标——井陉。”
亲卫将令旗一挥,黑底金狼旗猛地一振,正在啃食草料的战马仿佛也惊觉了什么,纷纷扬起脖颈嘶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