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蹄声再次响起时,金兵转向中山方向,卷起的雪尘中,河间城头的“宋”
字大旗依旧在冰雾里猎猎作响。
詹度立于垛口,望着金兵远去的背影,伸手抚过冰冷的城墙,掌心的老茧擦过冰面,竟似擦过金石——这用热血与寒气浇铸的屏障,比任何盟约都更坚硬,在大宋北疆的寒风里,冻成了一道不肯弯折的脊梁。
中山府的城楼在腊月寒风中如一头冰封的巨兽,垛口处凝结的冰棱如獠牙般外凸,映着惨日微光,泛出青森森的冷光。
城头的“宋”
字大旗被冻得硬,猎猎作响如铁叶摩擦。
陈遘身披重铠立于箭楼,甲叶上的霜花结了又融,融了又结,在襟前凝成细小的冰珠,随呼吸轻颤,恰似他此刻寸寸冷硬的心肠。
目光扫过城下连绵的金军营帐,指节在腰间佩剑上捏出青白,城外十里处,完颜斡离不的东路军已扎下连营,黑旗如鸦群栖落荒原,马嘶声混着胡笳,在寒风中织成一张催命的网。
忽有马蹄声自南而来,三骑快马踏碎城门前的薄冰,为者身着绯色官袍,正是奉旨而来的陈适。
他翻身下马时,靴底的冰碴溅在青石板上,出细碎的脆响,手中明黄圣旨在风中猎猎作响,恍如一道撕裂寒冬的闪电。
“是陈适!”
亲卫在陈遘耳边低呼。
陈遘眉头骤紧,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此刻竟成了朝廷传旨的使者。
陈适捧着明黄圣旨的手微微颤。
这道旨意是他兄长陈遘最不愿见的——赵桓亲笔朱批的弃城待命,割让三镇八字,墨迹透过绢面,在他掌心洇出冰冷的痕。
作为陈遘的亲弟,他比谁都清楚兄长的脾性:那是块在烈火里淬过三次的精钢,宁折不弯。
城楼下的吊桥缓缓放下时,陈适看见城门后立着的身影。
陈遘身披的明光铠上凝着霜,颔下胡须结成细小的冰碴,腰间横刀的吞口兽在残阳下闪着冷光。
他身后的士卒们个个甲胄上沾着冻土,却将刀枪握得死紧,枪尖挑着的字将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支不肯低头的铁笔。
“兄长!”
陈适低头望着城楼,声音被风撕得颤,“官家有旨,中山府……着即弃守!”
陈遘立于垛口,目光掠过弟弟冻得紫的面颊,又扫过他捧着的圣旨,喉间滚过一声低笑,笑声撞在冰墙上,碎成无数尖锐的冰凌。
“弃守?”
他伸手按在城砖上,掌心的老茧擦过冰面,带出簌簌的冰屑,“自金兵南下,我大宋百姓有多少死于女真恶魔之手?战死的弟兄尸骨未寒,你叫我弃守?”
陈适颤声道:“兄长,圣意已决,你我……”
我陈家世代食宋禄,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断纸被北风卷走,碎片粘在城楼的箭孔上,像极了不肯瞑目的眼睛。
陈适的声音在寒风中抖得厉害:“兄长,君命如山!
朝廷已将中山割予金人,再守……便是抗旨!”
“抗旨又如何?”
陈遘猛地转身,腰间佩剑“呛啷”
出鞘,剑锋映着他眼底的烈火,“你我自幼读《春秋》,岂不知‘守土死节’四字?”
他转身指向城内,炊烟在寒风中拧成细柱,他指向城内,家家户户屋顶都竖着削尖的木杆,门板卸下当盾牌,妇孺皆执短刀,“他们愿随我死战,不愿做金狗的奴才!
你要我如何弃他们而去?”
陈适望着兄长鬓角新添的白,又见他甲胄下露出的布条缠着伤处,喉间哽咽:“可旨意说……抗旨者株连九族……”
“我陈氏一族,唯有死节的知府,没有降敌的懦夫!”
陈遘将敕书掷在雪地,黄绢瞬间被冰碴穿透,“你回禀官家,陈遘愿以这颗头颅谢罪,但中山府的一砖一瓦,绝不让给金狗!”
话音未落,城外忽然传来号角声,完颜斡离不的军队已开始着手准备攻城器材。
他转身对亲卫喝道,传我将令:拆尽城外民房,砖石运入瓮城;烧光十里内粮草,不给金人留半粒粟米!
水井填石,房屋拆梁!
便是片瓦,也不留给金人!”
军令传下,中山府内外顿时响起叮叮当当的拆房声。
百姓们扛着门板砖石往城里搬,孩童们提着陶罐往水井里投石灰,连白老妪都颤巍巍地将家中柴火抱到街心,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