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下涨得通红,忽听身后一声,竟是自家亲兵被溃兵挤落山崖,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良久,才被更烈的喊杀声淹没。
完颜阇母见张觉率残兵如丧家之犬般溃逃,当下马鞭一振,金盔上的红缨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传令下去,追杀二十里!
女真精骑得令,马蹄翻飞间踏起的泥块如雨点般砸在道旁荆棘上。
那战马铁蹄裹着油皮,竟在晨光中映出粼粼波光,恰似无数游鱼逆流而上。
大军追至滦河冲积平原时,天际忽起墨云,如万马奔腾般翻涌而来。
阇母勒住紫骝马,忽见西南角云隙中漏下一缕阳光,恰好照在远处南京城的箭楼上,那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恍若催魂丧钟。
他心中暗惊,方欲下令整军,刹那间豆大的雨点砸在甲胄上,铮铮作响。
不好!
阇母铁手套抹过面门,雨水顺着刀疤流入口中,咸涩中带着铁锈味。
但见涧水如狂龙出闸,裹挟着枯枝败叶汹涌而下,道路转眼间化作泥潭。
金军重甲骑兵本就不惯水战,此刻战马四蹄深陷,连人带马栽入泥沼者不计其数。
有个千户官的坐骑前蹄打滑,竟将主人甩入暴涨的溪涧,只听得一声闷响,连人带甲沉入浊流,水面只余几个气泡。
阇母纵马登上一处土岗,却见雨幕中白茫茫一片,二十里追杀之路已化作泽国。
他身后的金军阵列乱作一团,兵器甲胄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士卒咒骂声混作一片,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凄凉。
更远处,南京城的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恰似一头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反咬一口。
天不助我!
阇母仰天长叹,声音里满是不甘。
他腰间豹皮箭囊已被雨水浸透,箭羽上的鹰毛耷拉着,如同他此刻低落的士气。
忽见中军大旗被狂风吹得倒卷,旗杆一声折断,那面绣着海东青的战旗坠入泥沼,被浊流瞬间吞没。
传令三军,暂退海土需!
阇母咬碎钢牙,马鞭指向东北方向。
海土需之地本是一片盐碱滩,此刻在暴雨中更显荒芜。
金军将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盔甲里灌满了泥浆,每一步都沉重如负山。
暮色渐合时,终于在滩涂上扎下营寨,帐外风雨呼啸,烛火在湿气中明明灭灭,映着阇母铁青的脸色。
其时雨脚渐收,残阳却似醉汉般,从云絮隙间挣出半张血赤面孔,将西天染作一片酡红。
那阳光斜斜照在金军帅帐前的旌旗上,只见猩红的旗面浸透雨水,却又凝着暗褐血渍,被风一吹,竟似无数条血痕在旗上蜿蜒游走。
完颜阇母按剑立于帐前,玄色征袍被潮气浸得紧贴身子,腰间豹皮箭囊上的铜钉在残阳下闪着冷光。
他目光投向远处润州方向,只见薄雾漫过平野,数缕炊烟在湿重的空气里游丝般飘散,恰似风中残烛,随时都要灭了。
正凝眸间,忽有亲兵跌跌撞撞奔来,甲叶上的水珠扑簌簌落在泥地,喘息道:启禀都统,张觉残部已从小路遁入南京城,沿途百姓十有八九避入燕山深处去了。
那亲兵话音未落,阇母手指已在腰间剑柄上重重一叩,护手处的饕餮纹被他捏得几乎嵌进掌心。
他转过身,帐内烛火恰在此时爆了个灯花,将羊皮地图上的南京城郭照得分明——但见那城郭依山势盘曲,潮白河如银带绕郭,果然是龙盘虎踞之地。
阇母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城墙轮廓,指腹擦过图中燕山余脉时,忽然用力一按,沉声道:此城背山面水,城堞高厚,硬攻徒伤锐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外渐起的暮色,忽听得远处林涛隐隐,恰似万马奔腾之声,传令下去,各营清点伤兵,待休整完毕,粮草丰足之时,再来会会这南京城的铜墙铁壁!
时方七月,暑气未消,完颜阇母在海土需扎营已逾旬日,帐中地图上朱砂箭头直指平州。
忽有探马来报张觉屯兵南京城外,他抚着腰间豹皮箭囊冷笑道:竖子犹作困兽斗!
当下点起精骑万余,人衔枚马裹蹄,趁三更月色绕开宋营前寨,竟似鬼魅般扑向涧西粮道。
那夜天悬眉月,草间虫鸣唧唧,金军马蹄踏过露水,惊起数点流萤,却被前锋刀光一一斩落。
张觉在南京城头望见西北火光起时,已知粮道有失,急点马步军迎敌。
两军在滦河冲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