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路公寓外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何景脸上,却远不及他心头的寒意刺骨。
他几乎是逃离了那栋充斥着张彦钧气息、见证了他无力与痛苦的房子。
小姐最后那句“不必看,不必问,不必想”
,如同三道冰冷的枷锁,死死铐住了他的灵魂。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巷间穿行,身影在晨曦的微光里拉得细长而孤寂。
拳头紧握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卧室门内的声响,沐兮强装平静却难掩脆弱的苍白面容,以及张彦钧离去时那副掌控一切的冷峻背影。
恨意如同毒藤,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恨张彦钧的强取豪夺,恨这世道的不公,更恨自己的渺小与无能!
空有一身武艺和忠心,却连近在咫尺的人都护不住,只能像个懦夫一样躲在暗处,听着,忍着,痛着……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被这滔天的情绪吞噬之时,一个穿着藏蓝色粗布褂子、车夫模样的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压低声音道:“何爷,借一步说话。”
何景猛地回神,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向来人。
这人面生,但步伐沉稳,眼神精亮,绝非普通车夫。
“你是谁?”
何景的声音沙哑冰冷,带着未散尽的戾气。
那人并不答话,只是朝旁边一条僻静的死胡同努了努嘴,随即率先走了进去。
何景略一迟疑,心下凛然。
他此刻正是情绪极度不稳之时,但也深知上海滩这地方龙蛇混杂,任何突如其来的接触都可能意味着麻烦。
然而,一种莫名的直觉,或者说是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让他跟了进去。
胡同深处,阴影笼罩。
那“车夫”
停下脚步,转过身,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物事,递到何景面前。
那是一枚半旧的、却擦拭得十分干净的银质长命锁,锁身上錾刻着简单的吉祥云纹,背面却有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芸”
字。
何景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枚长命锁……他怎么会不认得?!
这是他生母芸娘唯一留下的遗物!
是他年幼家破人亡、被沐家收留之前,贴身戴了多年、视若性命的东西!
后来在一次颠沛流离中不慎遗失,他为此懊悔了许久,怎么会……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车夫”
,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母亲她……”
“车夫”
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无波:“何爷不必激动。
芸娘子如今很好,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有人悉心照料着。”
“悉心照料?”
何景的心直往下沉,一股巨大的不安攥紧了他,“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何爷言重了。”
“车夫”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算不上笑意的弧度,“不是我们把她怎么样了,而是我们现她时,她正孤苦无依,病重垂危。
是我们请了大夫,用了好药,才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如今也好生奉养着。”
何景浑身冰冷。
母亲当年并非病故,而是失踪?
他一直以为她早已不在人世!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找到母亲的?
又为何此刻才拿出来说事?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何景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压抑的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而他,早已身在局中。
“车夫”
将长命锁收回怀里,慢条斯理地道:“不想干什么。
只是我家主人听闻何爷对沐家小姐忠心耿耿,如今沐家蒙难,小姐孤身一人周旋于虎狼之间,实在令人唏嘘。
我家主人惜才,更念旧情,想请何爷行个方便,在某些小事上……通融一二。
如此,芸娘子方能继续安稳度日,颐养天年。”
图穷匕见。
用他失散多年、生死不明的生母作为威胁,逼他背叛他现在唯一誓死效忠的人!
何景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眼前阵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