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的秋夜,月光被浓烟撕碎,洒在法租界边缘的沐家废墟上。
这座百年望族的府邸此刻正被烈焰吞噬,雕梁画栋在火海中出凄厉的哀鸣,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沐兮跌跌撞撞地从侧门逃出,月白色的旗袍上沾满了烟灰和血迹。
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火光中,父亲最珍爱的紫檀木书架轰然倒塌,那些记载着沐家百年秘密的账册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小姐快走!
别忘了老爷交代的事!”
福伯嘶哑的喊声被淹没在爆炸声中。
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轰然关上。
沐兮踉跄着跌入冰冷坚硬的巷弄,远处的火光几乎点燃整片天空。
星点灰烬如黑雪般飘落,在她脚下铺开一条荆棘之路。
巷口之外,是未知的将来、残酷的现实、只剩她一人的世界。
她挣扎着想回头,浓烟却呛得她剧烈咳嗽,泪水模糊视线,唯见家的轮廓在烈焰中扭曲、崩塌。
“爹……”
“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我沐家二百余口一个公道。”
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倚墙而立,一步一步向前挪去,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心上。
巷子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这边!
沐家那孤女在这儿!”
一声低喝伴随脚步声自身后追近,裹着死亡的寒意。
远处传来的追捕声让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枚半璧古玉,冰凉的温度透过衣料渗入肌肤。
沐兮心下一沉,强忍着脚踝的疼痛向前跑去。
冲天火光并未照亮生路,反让浓烟遮蔽前路。
她看不清脚下,猝然被垃圾绊倒,重重向前摔去。
脚腕顿时传来一阵锐痛。
“嘶……”
她忍不住低呼,彻底暴露了位置。
她试图爬起,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心中又急又悔:早知今日,当初真该听爹爹的话,好生习武强身。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黑影即将吞噬她时。
沐兮屏住呼吸,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心中仍有不甘。
“砰!”
枪声划破夜空,子弹擦着她的耳际飞过,如利刃破风,嗡鸣声刹那夺走所有声响,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弹风掠起她鬓边碎,她抬,望向巷口那人。
巷口,一个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出铿锵之声。
一身戎装的张彦钧持枪而立,藏青色军服上肩章泛着冷光,枪口余烟袅袅。
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更衬得他眉目冷峻。
“沐家的东西,也是你们能动的?”
张彦钧的声音冷冽如刀,手中的枪还冒着青烟。
沐兮抬头,对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她认得这个男人——张啸林的独子,三个月前父亲还曾在书房里对着他的照片叹息:“此子必成心腹大患。”
此刻,张彦钧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家父与令尊是旧识,我带你走。”
旧识?沐兮在心中冷笑。
那张沾满父亲鲜血的欠条还在她贴身的口袋里,上面分明写着张啸林的名字。
张彦钧几步跨至沐兮面前,二话不说脱下带着体温与硝烟气的外氅,将她瑟瑟抖的身子紧紧裹住。
力道之大,几乎箍疼她,却也令她骤然清醒。
她默默打量眼前人。
张彦钧身量极高,骨架嶙峋悍利,如山岩劈凿。
火光映照下,他面容轮廓冷硬,眉峰浓黑斜飞,眼窝微陷,眸光锐利如淬火鹰隼,看人时总带着审视与攫取的寒光。
周身散着皮革、烟草与冷铁权力交织的压迫气息,即便此刻,也如绷紧的弓弦,煞气逼人。
就在张彦钧伸手要拉她走时,一道温润的声音插了进来。
“且慢。”
孙应洋从阴影中走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关切
“沐小姐,令尊生前将您托付于我,领事馆的车就在街角。”
他打开怀表,表盖内侧的少女照片在火光中格外刺眼——那是沐兮四岁时的模样。
沐兮的心猛地一沉。
这块怀表本该在十五年前就随兄长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