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蝉鸣还没歇,村西头的玉米地就炸开了锅。
王婶家的三亩平地被上礼拜的暴雨冲得裂了缝,玉米苗歪歪扭扭地趴在地上,根须泡得褐;李叔家的豆子更惨,积水没到豆荚,摘下来的豆粒都了霉。
三秒,你家那沟到底咋开的?王婶攥着我的胳膊,指甲差点嵌进我袖子里,你爷爷说你跟着他学了门道,快教教俺们,再这么下去,今年就得喝西北风了。
我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心里有点慌。
爷爷前阵子摔了腿,卧在炕上养伤,临走前把那卷磨得白的麻绳塞给我:照着老法子量,错不了。
可这些邻居大多信新工具,前两年农技站推广测高仪时,他们抢着买,现在见我手里攥着根破麻绳,眼神里都带着怀疑。
先画线。
我深吸一口气,把麻绳往田埂上一铺。
这麻绳是爷爷用了二十年的老伙计,每股绳线里都嵌着泥,沉甸甸的,绳头系着块磨圆的铁块,是用来坠线的。
等高线得顺着地势走,不能直来直去,麻绳能跟着坡的弧度走,比尺子灵活。
李叔蹲在地上,用手指捻着麻绳上的泥:这玩意儿能比测高仪准?他掏出自己的测高仪晃了晃,屏幕上的数字闪得刺眼。
各有各的用处。
我想起爷爷教我的话,老法子定方向,新工具量深浅,结合着来更靠谱。
我让两个年轻小伙牵着麻绳两端,顺着坡顶往下放,麻绳自然垂成一道弧线,像条贴在地上的彩虹。
看,这线就是沟的走向,顺着它开,水才能顺着沟流,不冲庄稼。
王婶眯着眼看了半天:咋看着歪歪扭扭的?不如拉直线整齐。
水不喜欢走直线。
我学着爷爷的语气,指着远处的河湾,你看那河,从来都是弯弯曲曲的,直愣愣的河道容易溃堤。
这沟也一样,顺着地势拐着弯,水才流得稳。
人群里有人点起头来。
张大爷蹲在麻绳边,用手比量着弧度:这倒像早年修梯田的法子,那会儿没仪器,就靠绳子和眼睛瞅,还真没见过冲垮的。
定好了方向,该量深浅了。
我掏出爷爷给的木尺——尺身刻着密密麻麻的刻度,是他用锯子和凿子自己做的,边缘磨得亮。
沟深得看土性,咱这黄土层厚,沟深3o厘米正好,太深了费力气,太浅了存不住水。
李叔举着测高仪走过来,屏幕对着地面扫了扫:我这显示28到32厘米,跟你这木尺差不多。
他眼里的怀疑淡了些,看来老法子还真有准头。
您那仪器能测坡度。
我把木尺递给他,帮看看这沟底的坡降,别太陡,不然水冲得太急;也别太缓,怕积水。
李叔拿着测高仪在麻绳旁走走停停,报出一串数字,我根据数字调整麻绳的高度,让沟底形成一道不易察觉的缓坡。
这就叫珠联璧合?王婶笑着捶了下李叔,你那新家伙,还得靠三秒这老绳子带路。
开沟时更热闹了。
年轻小伙用铁锹顺着麻绳挖,一锹下去就是个整齐的截面;张大爷他们用锄头修沟沿,把土培得溜光,说这样不容易塌;我拿着木尺量深浅,哪里深了喊一嗓子,哪里浅了补两锄。
太阳把汗珠子烤成盐粒,落在沟里响,可没人喊累,田埂上的笑声比蝉鸣还响。
挖到一半,王婶的锄头碰到个硬东西,的一声火星四溅。
刨出来一看,是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子,上面刻着1976年梯田示范几个字。
怪不得你爷爷懂这些。
张大爷用袖子擦着铁牌,那会儿他就是生产队里的好把式,带头修梯田,用的就是这麻绳测线的法子。
他看着我手里的麻绳,突然笑了,这绳子说不定就是当年那根,传了两代人了。
我摸着麻绳上的老茧似的疙瘩,突然明白爷爷为啥宝贝它。
这绳子上缠着的不只是泥,还有几十年的经验——哪里该拐个弯,哪里该深一点,都刻在绳线的记忆里,比任何仪器都懂这片土地的脾气。
太阳偏西时,半亩地的沟开出来了。
顺着麻绳画出的弧线,一条条浅沟像大地的皱纹,既不直也不规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妥帖。
李叔用测高仪从头到尾测了一遍,惊叹道:误差不过两厘米,比机器开的还匀!
大家蹲在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