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广播喇叭哑了三天,最后一次响还是上周,播报着邻县玉米收购价暴跌的消息。
春花站在合作社的晾晒场前,望着那片金黄的“金海”
怔——五千斤杂交改良的“白玉霜”
玉米,穗子饱满得能映出人影,此刻却像被遗忘的金子,在毒辣的日头下晒得越来越沉。
“收购商今早又来电话,说每斤再降三分。”
会计王婶攥着账本跑过来,草帽沿上的汗渍洇成了深色,“这价连种子钱都不够,更别说雇人收割的工钱了。”
春花的指甲掐进掌心。
这批玉米是去年用“白玉霜”
基因片段杂交改良的,抗倒伏、颗粒大,原本和县城的粮站签了保底价收购合同。
可谁料今年雨水足,周边几县的玉米都丰收,收购商们坐地压价,粮站的合同也成了张废纸。
“不能等。”
她猛地转身,帆布包里的样品袋撞在腰间,出窸窣的响。
那是她今早特意挑的玉米棒,剥得只剩最里面的几层皮,露出莹白饱满的颗粒,像串精心打磨的珍珠。
“我去周边县市跑一趟,总能找到出路。”
爷爷蹲在晾晒场的石碾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他看着春花把样品袋塞进包里,又往她兜里塞了两个煮鸡蛋,蛋壳上还留着灶膛的余温。
“路上当心,实在不行……咱留着做饲料也行。”
话没说完,烟袋锅在碾盘上磕出沉闷的响。
春花没应声,蹬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冲出了村口。
车筐里的样品袋随着颠簸上下跳动,像颗悬在半空的心。
她先去了邻县的农贸市场,挨家挨户给粮贩看样品,可人家要么摇头说“价太高”
,要么掂着玉米棒撇嘴:“杂交种看着好看,煮着不香。”
日头偏西时,她的电动车在国道边没电了。
推着车往前走,鞋底在柏油路上磨出沙沙的响,才现右脚的鞋跟松了,每走一步都晃悠得厉害。
路边的玉米地里,晚熟的品种还在挂果,叶片被风吹得翻出灰白的背面,像在朝她摆手。
“妹子,收玉米不?”
一辆三轮车停在旁边,司机探出头来。
春花赶紧掏出样品,对方捏着玉米粒咬了咬,眉头皱成个疙瘩:“水分有点大,顶多八毛。”
这个价比成本价还低两毛。
春花看着对方扬长而去,车斗里的玉米棒歪歪扭扭地堆着,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蹲苗”
——玉米长到半尺高时,得故意旱它几天,让根系往深扎,看着蔫了,实则是在憋劲儿长。
她把电动车锁在路边的小卖部门口,背着样品袋拦了辆去市里的中巴车。
车过黄河大桥时,她望着浑浊的河水,忽然想起县罐头厂的地址。
去年去参加农产品展销会,厂长说他们正缺优质玉米做甜玉米罐头,只是对颗粒饱满度要求极高。
罐头厂的铁门紧闭着,传达室大爷叼着烟说厂长在开订货会,至少得等三天。
春花没走,在厂门口的树荫下找了块石头坐下。
样品袋放在腿上,她一遍遍数着玉米粒的行数——改良后的“白玉霜”
玉米,每行比普通品种多两粒,这是她和技术员熬了三个通宵才定下的杂交方案。
第一天中午,她看见采购科的人从里面出来,赶紧迎上去递样品,对方捏了捏就摆摆手:“今年玉米多的是,挑着捡着收都来得及。”
第二天傍晚,暴雨倾盆,她躲在传达室屋檐下,看着样品袋被雨水溅湿了边角,心疼地用纸巾一遍遍擦。
第三天清晨,露水打湿了裤脚,她正啃着干硬的馒头,忽然看见厂长的车从里面开出来。
“李厂长!”
春花冲上去,鞋跟在水泥地上崴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举起样品袋,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您看看这玉米,颗粒匀,甜度够,做罐头准行!”
李厂长被拦得一愣,接过玉米棒掰开,金黄的颗粒滚出来,在晨光里泛着油亮的光。
“这是……”
他捏起一粒放进嘴里,眼睛亮了,“甜度比普通玉米高两个点,水分也合适。”
春花的心猛地跳起来,赶紧报出合作社能接受的最低价——比粮站的报价低五分,但至少能保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