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挖的土豆递过去:“赵老板您尝尝,这土豆甜着呢!”
赵老板擦了擦土豆皮,咬了一小口,嚼了两下,忽然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糖度仪——原来他也带着这东西。
“我测测。”
他沾了点浆汁,屏幕上很快跳出124的数字。
“好家伙!”
赵老板推了推眼镜,“我收了十年土豆,最高也就见过11度的。
你们这望海坡,藏着块宝地啊!”
他转身对跟着来的伙计说,“通知下去,望海坡的土豆,收购价每斤提五分!
就按这个甜度,错不了!”
坡上顿时炸开了锅。
五分看似不多,可望海坡有二十亩地,亩产两千斤,算下来能多收两千块!
李大叔拍着大腿直喊:“早知道听你爷爷的,我也往地里掺沙子!”
王二婶则拉着赵老板的胳膊:“我家山下的地,今年也掺了沙子,您给测测,说不定也达标!”
赵老板真的跟着去了王二婶家的地,测出来的数字是97度。
“还是差点意思。”
他笑着说,“望海坡海拔高,昼夜温差大,糖分积累得多,这是天生的优势。”
他又尝了口望海坡的土豆,“而且这土豆不光甜,淀粉含量也高,又面又甜,打着灯笼都难找。”
收获那天,望海坡热闹得像过年。
赵老板派了三辆卡车来,还带来了专门的包装盒,说要把这些高糖土豆当礼品薯卖。
社员们一边挖土豆一边哼歌,王二婶的小孙子在土豆堆里打滚,手里还攥着个刚挖的小土豆,吃得满脸都是泥。
我和爷爷坐在坡边的石头上,看着卡车装满土豆开走。
爷爷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块去年的望海坡土豆,已经干得像块石头。
“去年我就觉得这坡上的土豆不一样,”
他把干土豆掰了一小块递给我,“你尝尝,干了都有点甜。”
我放进嘴里嚼了嚼,果然有淡淡的甜味,像红薯干。
“所以您才坚持掺沙子?”
爷爷点了点头:“种地就像养孩子,得知道它喜欢啥。
这土豆喜欢松快土,咱就给它松快土;喜欢干爽,咱就给它找高坡。
它舒坦了,自然就长得好,长得甜。”
后来,村里给望海坡的土豆注册了商标,就叫“望海甜薯”
。
赵老板不光自己收,还介绍了不少外地客商,价格一年比一年高。
有农科所的专家来取样化验,说这高甜度是因为沙壤土透气好,加上昼夜温差大,让土豆积累了更多的果糖,这在北方土豆里很少见。
爷爷听了专家的话,只是笑笑:“专家说的咱不懂,咱就知道,对土地上心,土地就给你好收成。
这土豆甜,是土地给咱的甜头,得好好接着。”
有天傍晚,我又爬上望海坡。
夕阳把坡上的新苗染成了金红色,去年掺的沙子在光下闪着细光。
远处的草海像块巨大的绿绸缎,风一吹就起了波纹。
我想起赵大爷说的“浆汁能拉丝”
,想起赵老板惊讶的表情,忽然明白,这测糖的惊喜,其实是土地对认真的人的奖赏。
就像爷爷说的,你对它好,它都记在心里,到了时候,就用最实在的方式回报你——可能是一串更饱满的果实,可能是一口更清甜的滋味,这些藏在泥土里的甜,比任何语言都更实在,更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