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盒上的泥点还没干透,三秒用美工刀划开胶带时,指尖触到了一层细密的绒毛。
他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混合着草木灰和潮湿泥土的气息涌进鼻腔——那是高原草海特有的味道,带着点凛冽的清苦,像去年深秋在毕节草海湿地闻到的风。
“来自威宁草海的黑麦草种,共25kg”
,快递单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春花的手笔。
三秒想起视频里她站在自家菜窖前的样子,身后堆着刚收获的黑麦,穗子垂着沉甸甸的紫黑色,梢上还沾着草籽。
“这是咱那儿的老品种,耐冻,还能固氮,跟你种的玉米轮作准行。”
她说话时,背景里传来爷爷敲陶瓮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像是在给种子打包票。
试验田的塑料大棚刚掀开保温膜,四月的风卷着沙土扑在脸上。
三秒蹲下身,抓了把褐色的土壤,指缝间漏下去的土块碎成齑粉。
这片位于河套平原的耕地,种了十年玉米,地力早就亏空了,去年秋收时,秸秆还没晒干就了霉,测土仪显示有机质含量连草海土壤的一半都不到。
“黑麦草的根系能分泌有机酸,正好解玉米留下的土壤板结。”
他翻出手机里存的农技手册,指尖划过“轮作改良”
那一页。
屏幕上跳出春花来的照片:草海湿地边缘,黑麦和马铃薯间种着,紫穗和白花在风中交错,像块拼布。
她配的文字是“爷爷说,土地也需要换口味,老吃细粮会积食”
。
三秒扛着卷尺走进试验田,金属尺在地面拉出清脆的声响。
他在东北角划出一分地,用石灰撒出整齐的边界。
去年种在这里的玉米长得特别矮,穗子只有巴掌大,收获时连收割机都懒得开进来。
现在土坷垃里还嵌着枯黄的玉米须,像老人没剃干净的胡茬。
“就从这儿开始。”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点播器,金属尖嘴扎进土里时,带出条蚯蚓,在阳光下蜷成个褐色的圈。
三秒忽然想起春花说的,草海的黑麦根系能扎到地下一米深,冬天冻不死,开春还能当绿肥翻进土里。
“爷爷用它喂过牛羊,说秸秆比麦麸还养牲口。”
视频里她掰着手指头数好处,鬓角的碎被风吹得乱晃。
拆开封口的刹那,黑麦种子滚出来,在掌心铺成片深紫色的云。
三秒捻起一粒,表皮带着细微的纹路,像被草海的风沙打磨过。
他想起草海的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原上,紫外线把植物的表皮都晒得格外坚韧。
这些种子要从云贵高原来到河套平原,跨过长江黄河,在完全不同的水土里扎根,能行吗?
点播器在地上扎出一个个浅坑,三秒把种子一粒粒放进去,动作轻得像在放鱼苗。
风卷着远处的玉米秸秆碎屑飘过来,落在他的草帽上。
试验田的另一半还留着去年的玉米茬,枯黄的茎秆戳在地里,像排沉默的哨兵。
三秒望着那片齐整的茬子,忽然觉得它们在等新邻居——等那些来自远方的黑麦种子,在春天里出绿芽。
撒完最后一粒种子,他直起身捶了捶腰。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春花来的视频。
镜头晃得厉害,能看见草海的湖面泛着银光,爷爷正蹲在地里拔草,手里捏着株黑麦,穗子在风里摇出细碎的响。
“记住,苗长到三寸高就得间苗,太密了会争肥。”
春花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爷爷说,土地不偏心,你对它实诚,它就给你长好庄稼。”
三秒蹲在刚播完种的土地旁,用树枝在垄沟里划了道浅痕。
他想象着几天后的场景:紫黑色的种子裂开缝,冒出嫩黄的芽尖,像群刚睡醒的雏鸟。
而不远处的玉米茬旁边,新的玉米种子也会破土而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植物,将在同一片土地上伸展枝叶。
接下来的日子,三秒每天都来试验田。
黑麦芽那天,他正在给玉米播种,回头看见垄沟里冒出点点新绿,赶紧跑过去蹲下身。
那些芽尖顶着种皮,像戴着小帽子的孩子,嫩得能掐出水来。
他掏出手机拍照,背景里能看见刚播下玉米种的土地,平整得像块摊开的布。
“它们醒了。”
他给春花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