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看,没掐花的地块里,掉落的花瓣覆盖在垄面上,渐渐开始腐烂,散出淡淡的腐殖质香味;掐过花的地块,垄面光秃秃的,雨水冲刷出的小沟把土冲得七零八落。
这花瓣烂了也是肥。
爷爷用手扒开腐花瓣,底下的土湿润又松软,你看这土多肥,比撒化肥强。
张大爷蹲在自家地里,看着被雨水冲得白的垄面,忽然叹了口气:以前只知道花耗养分,没想到落了还能肥地。
这种地的学问,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花谢的时候,没掐花的地块里,花柄处结出了小小的浆果,像一串串绿色的珍珠。
爷爷说这浆果虽然不能吃,但能指示块茎的生长情况:浆果长得好,底下的薯就长得好,这是老天爷给咱的信号。
我摘了颗浆果掰开,里面的种子像芝麻似的嵌在果肉里。
这些种子虽然能种,但长出的土豆会变异,不如块茎繁殖靠谱。
我把种子撒在田埂上,但它的存在,说明植株养分充足,能同时供给花和薯生长。
秋收那天,梯田里摆开了长桌,两堆土豆放在桌两头。
张大爷掐过花的那堆,最大的土豆也只有拳头大,还混着不少畸形的小薯;爷爷没掐花的这堆,个个圆滚滚的,最大的那个比碗口还粗,称了称竟有一斤三两。
整整差了三成!
李大叔举着秤杆喊,没掐花的亩产两千二,掐了花的才一千五!
张大爷蹲在地上,拿起两个土豆比来比去,忽然把掐花的那堆往旁边一推:我服了!
老规矩还是有道理的,花养薯,薯靠花,一点不假。
他站起身拍了拍爷爷的肩膀,老哥,还是你有远见,我这四十年的老经验,今天算是栽了。
后来,村里再也没人在花期掐花了。
有外地来的农技专家听说了这事,特意来村里考察,说这符合源库理论,花是,能促进叶片这个制造更多养分,盲目掐花反而会减少源的供应。
爷爷听了直乐:啥理论不理论的,花草树木都有灵性,该开花时就让它开,该结果时自然结果,瞎折腾啥?
有天傍晚,我和爷爷坐在田埂上看夕阳。
去年没掐花的地块里,散落的种子长出了几株小苗,叶片间已经能看见小小的花苞。
你看这小苗,爷爷指着花苞,不用管它,到时候自然会结薯。
种地啊,就像养孩子,该放手时得放手,瞎操心反而碍事。
晚风吹过,新苗的叶片轻轻摇晃,像在点头应和。
我忽然明白,花期的禁忌里,藏着对自然规律的敬畏。
不是所有的干预都能带来好处,有时候,顺其自然反而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就像这土豆花,看似在消耗养分,实则在默默滋养着地下的果实,这种相生相长的智慧,比任何人为的干预都更有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