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漫过玉米地垄,村口的老槐树下就攒了堆人。
王二婶挎着竹篮,篮沿上搭着块刚浆洗的蓝布;李大叔扛着锄头,烟袋锅在嘴角歪着,烟灰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连常年卧病的张奶奶都被孙子扶着,裹着件旧棉袄,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响。
“真有那么神?”
王二婶往试种地的方向探脖子,鬓角的白被晨风吹得乱翘,“三秒那丫头片子,前儿个还跟我要白菜种呢。”
“陈老五都去瞅了三趟,你说神不神?”
李大叔磕了磕烟锅,火星子在雾里亮了亮,“昨儿个我看见他往地里运羊粪,说是‘给土地加餐’——他啥时候对别人家的地这么上心过?”
说话间,三秒抱着个柳条筐从玉米地钻出来。
筐里的玉米穗堆得冒尖,金黄的籽粒在晨光里闪着光,最上面那穗的须子还带着点褐红,是刚掰下来的新鲜模样。
“婶子大叔们来啦?”
她把筐往槐树根上一放,手背在围裙上蹭了蹭,“快进地里瞅,玉米土豆都在等着呢。”
人群像被风吹动的麦浪,跟着三秒往试种地挪。
脚刚踏上田埂,王二婶就“哎哟”
一声停住脚——试种的玉米秆比旁边的老品种高出近半尺,叶片宽得能当蒲扇,穗子垂得像挂着串小灯笼,最低的那穗差点蹭到她的布鞋。
“这秆子咋比我的腰还粗?”
李大叔伸手捏住根玉米秆,指腹在粗糙的茎皮上摩挲,能感觉到里面硬邦邦的纤维,“我家的玉米,风一吹就打蔫,你这倒好,直挺挺的跟扎了根似的。”
三秒爷爷正蹲在土豆地边,手里捏着个刚挖的土豆,白生生的薯块沾着湿润的黑土。
“不是秆子粗就好。”
老人慢悠悠地说,指尖在土豆皮上蹭掉泥,“得看根扎得深不深。”
他往玉米根下扒了把土,须根在湿泥里织成密网,像无数只小手牢牢抓住土地,“就像人站着,脚跟稳了,才不容易倒。”
人群里出啧啧的赞叹。
张奶奶让孙子扶着凑近看,枯枝似的手指颤巍巍地碰了碰土豆:“这薯块圆得跟庙里的供品似的,往年我种的,不是长歪就是裂口子。”
“奶奶您看这沟。”
三秒指着地里蜿蜒的等高线沟,沟底还留着没沤透的碎秸秆,“爷爷说顺着地势挖沟,水能存住又不涝根,土豆在里头长得舒坦,自然就圆溜。”
王二婶突然扯住三秒的胳膊,竹篮在她胳膊上晃悠:“丫头,给我留点土豆种呗?明年我也试试这法子。”
她往自家地的方向努努嘴,“我那二分地,年年收的土豆还不够腌咸菜的。”
“我也要!”
李大叔把锄头往地上一戳,“给我留两穗玉米种,红轴的那种,看着就精神。”
“都有都有。”
三秒转身往家跑,帆布书包在背后颠得像只小兔子,“我去拿袋子装种子!”
爷爷看着她的背影笑,又转向围观的村民:“不是种子好,是得顺着土地的性子种。”
他捡起块玉米根,须根上还沾着块黑土,“就像这玉米,你得让它扎根扎得舒坦;这土豆,你得知道它喜欢潮乎还是干爽。
土地跟人一样,你摸清它的脾气,它才肯给你长东西。”
陈老五不知啥时候也混在人群里,怀里揣着个玉米穗,是昨天偷偷从地里掰的。
“老嫂子说得是。”
他突然开口,烟袋锅在手里转了个圈,“去年我偏要在坡地种水稻,结果一场雨全冲了——土地的性子,犟不过。”
人群哄地笑起来。
王二婶捶了他一下:“你早听劝,也不至于赔本。”
她又转向三秒爷爷,“大爷您给说道说道,这等高线沟咋挖?我家那地也是坡地,年年种啥都减产。”
老人蹲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个简易的地形图:“顺着坡势挖,沟深一拃,宽两拃,隔三步留个水眼。”
他在沟底画了几道波浪线,“里面埋点秸秆羊粪,既能保墒又能肥地,就像给土地铺了层褥子。”
李大叔蹲在旁边,掏出烟盒纸记下来,铅笔头在纸上戳出个洞:“那玉米啥时候授粉最好?我家的玉米总秃尖。”
“晌午头,太阳最毒的时候。”
爷爷往玉米雄穗上指,金黄的花药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用布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