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的第一场雨,把坡地浸透成了烂泥塘。
三秒蹲在田埂上,看着满地开裂的红薯皮,像看着一张张干涸的嘴唇。
老李叔挥舞着镢头,铁刃插进泥里带出半截红薯,表皮已经了霉斑,地扔回地里:完了,全烂了。
田垄间堆着小山似的红薯,表皮沾着湿漉漉的黑泥,有些已经在雨里泡得胀。
三秒数了数,光他们村就收了两万多斤,往年这时候早被县城的贩子拉走大半,今年却连个卡车影子都没见着。
听说邻县遭了灾,淀粉厂收够了。
二婶挎着竹篮路过,篮子里的红薯个个歪瓜裂枣,我家那口子去镇上问了,八毛一斤都没人要。
三秒摸出手机,信号在雨雾里时断时续。
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小李的聊天界面,对方昨天来的消息闪着蓝光:我在省城跑淀粉厂,有信儿就回你。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刘海。
三秒突然想起村头晒谷场的水泥地,去年晒玉米时还铺着塑料布。
他拽了拽老李叔的胳膊:叔,先把红薯拉回去!
拖拉机突突地碾过泥路,车斗里的红薯堆得冒了尖,泥水顺着缝隙往下淌。
三秒站在车斗后面,看着那些圆滚滚的红薯在颠簸中互相碰撞,像一群委屈的孩子。
晒谷场的水泥地被雨水冲刷得白,他指挥着妇女们把红薯倒在塑料布上,用笊篱一点点刮去泥垢。
刮这么干净干啥?王嫂甩了甩手上的泥,反正卖不上价。
三秒没吭声,蹲下去捡起个裂了缝的红薯,掰开时橙黄的瓤里渗着蜜似的汁水:这红薯甜,做成红薯干准行。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震了震。
小李来张照片,淀粉厂的铁门大开着,卡车正排队往里送红薯。
谈妥了!
五毛一斤,但是要削净泥,三天内送到。
三秒举着手机给大伙看,晒谷场里突然爆出欢呼,王嫂的笊篱掉在地上。
可两万斤红薯,光靠淀粉厂根本吃不下。
三秒看着塑料布上堆成小山的红薯,突然想起城里市货架上的网红零食,包装上印着农家手工四个大字。
剩下的做红薯干吧。
三秒拍了拍手,妇女们面面相觑。
二婶皱着眉:那得晒到猴年马月?三秒指了指村部的旧仓库:我去借烘干机。
仓库里的烘干机蒙着层灰,是前几年扶贫时留下的。
三秒擦去控制面板上的蛛网,按下启动键时机器响了一声,热风裹着铁锈味涌出来。
他把削好的红薯切成条,扔进烘干篮时,橙黄的薯肉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
王嫂抱着一摞竹筛过来,筛子上摆着切好的红薯条,条条粗细均匀。
我在家蒸馒头练的。
她抹了把额角的汗,三秒这才现妇女们的手都很巧,有的把红薯雕成花瓣形,有的用牙签串成小串,像精致的糖球。
小李的电话又来了,背景音里全是卡车鸣笛。
淀粉厂催得紧,我派辆货车过去拉。
三秒跑到晒谷场,看见妇女们正蹲在塑料布上挑拣红薯,把品相好的挑出来留着做红薯干,歪瓜裂枣的装袋送淀粉厂。
货车装到一半,王嫂突然喊:等等!
她从竹篮里拿出个圆滚滚的红薯,在泥地上蹭了蹭,表皮露出光洁的紫:这是紫薯,单独装!
三秒眼睛一亮,紫瓤红薯做成的干,说不定更受城里人喜欢。
晚上,三秒抱着笔记本电脑蹲在仓库门口,屏幕上是他刚注册的网店。
王嫂把第一批烘干的红薯干倒在竹筛里,金黄的条块上还沾着细密的糖霜,甜香混着晚风飘出老远。
三秒举起手机拍照,镜头里的红薯干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王嫂突然往镜头前凑了凑:把俺们也拍上!
妇女们挤在竹筛周围,有的举着红薯干笑,有的对着镜头比剪刀手,皱纹里都淌着蜜。
三秒按下快门,照片里的背景是亮着灯的仓库,烘干机的嗡鸣像支轻快的曲子。
网店刚上架,小李就来消息:我让同事们拍了几单,你看能不能搞个直播?三秒看着仓库里忙碌的妇女们,突然有了主意。
他把手机架在竹竿上,镜头对着正在切红薯的王嫂,对方手起刀落,红薯条飞得整整齐齐。
家人们看过来!
纯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