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啥毛病。”
美宜佳的卷帘门刚拉起一半,穿校服的小姑娘正蹲在冰柜前挑雪糕,马尾辫垂在肩上,梢还带着点湿,像是刚洗过澡。
司珏盯着人家看了两眼,捅了捅我胳膊肘:“刚成年吧?看着够清纯。”
我没理他,径直拿了两瓶矿泉水,结账时听见小姑娘跟老板娘说:“明天要考试,买点提神的。”
往回走时,司珏还在念叨那纹身大哥和清纯小妹:“你说这城里人的生活,咋这么拧巴?该睡觉的时候折腾,该玩的时候死磕。”
我忽然想起李大叔的土豆苗,忍不住笑了:“可能就像浇水,非得选不合适的时辰,好像不折腾就对不起自个儿。”
回到村里,我把城里的见闻讲给李大叔听。
他正在傍晚的地里浇水,动作比以前轻柔多了,瓢沿挨着土面,水流像条细蛇似的钻进土里。
“人跟庄稼一样,”
他头也不抬地说,“啥时候该干啥事,得顺着时令来。
大半夜跑步,正午浇地,都是跟老天爷较劲。”
二十天的比试期到了,农技站的小张来测苗情。
李大叔正午浇水的地块,株高平均比我傍晚浇的矮了五寸,单株叶片少了三片,用仪器测的叶绿素含量也低了不少。
“这就是温差刺激的缘故,”
小张指着检测仪上的数据,“根毛受损后,吸收能力下降,苗看着没蔫,其实已经亏了长势。”
李大叔蹲在地上,看着两堆刚摘下的叶片,傍晚浇水的那堆明显更重更绿。
“我以前总觉得,水渗得快就是好,”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浇水的时辰,藏着这么大的学问。”
从那以后,李大叔每天傍晚都来我地里看浇水。
他学着我的样子,先把井水晒在大缸里,等日头落了山,地温降下来了再浇。
有天他浇着浇着忽然说:“你看这傍晚的水,浇下去苗都直起腰了,像人喝了热茶,舒坦。”
大暑那天特别热,正午时李大叔的老腰又疼起来,他让儿子去浇水,特意嘱咐:“等日头偏西再去,记着把井水晒热乎了。”
儿子不乐意:“正午浇水多省事。”
李大叔瞪了他一眼:“省事?去年你娶媳妇的钱,就差在这浇水的时辰上!”
后来村里请小张来培训,讲作物生长的昼夜规律,说傍晚浇水能减少蒸腾作用,让水分更多被根系吸收。
李大叔听得最认真,还拿个小本子记着,记到“地温与水温差应小于5c”
时,特意划了三道波浪线。
秋收的时候,傍晚浇水的地块亩产比正午的多了三百斤,土豆表皮也更光滑,收购价每斤多卖了一毛五。
李大叔拿着卖土豆的钱,给孙子买了台学习机,说:“得让娃多读书,知道啥时候该浇水,比啥都强。”
有天傍晚,我又撞见李大叔在地里浇水。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瓢里的水流在暮色里划出条银线,落在苗根处,没溅起一点多余的水花。
远处的山尖浮在晚霞里,像块浸了蜜的薯干。
“你看这水,”
他笑着说,“顺着根走,不瞎流,就像过日子,踩准了步点,才能走得稳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