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贴着塑料布听。
里面隐约有“簌簌”
的响,像是玉米苗在舒展叶子。
他得意地瞥了眼爷爷,老人正坐在田埂上啃干粮,玉米饼子上抹着豆瓣酱,吃得香喷喷的。
“爷,你闻见没?膜里暖和得很,苗肯定缓过来了。”
三秒的声音里带着炫耀。
爷爷没抬头:“急啥?等日头再高点再说。”
可日头爬到竹竿高时,三秒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想掀开膜看看苗,手指刚碰到塑料布,就感觉不对劲——膜面冰凉,摸上去滑溜溜的,像结了层薄冰。
“咋回事?”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扯开压膜的土。
塑料膜被掀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扑出来,惊得他后退半步。
膜底下结了层白花花的冰!
那些玉米苗被冰裹着,子叶蜷成了小团,原本嫩黄的颜色变成了死灰,像被掐断了气的娃娃。
最让他心颤的是,膜面上凝结的水珠在阳光下变成了小镜片,把光斑聚在苗根上,已经烫出了焦黑的印子。
“这……这咋会……”
三秒的手在抖,想去碰那些冰,又怕碰碎了最后一点希望。
“塑料膜挡了霜,可也把夜里的寒气憋在里头了。”
爷爷不知啥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声音里没带啥情绪,“太阳一晒,膜里温度升得快,冰化成水,水再变成蒸汽,苗根一会儿冻一会儿蒸,哪扛得住?”
三秒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被冰裹着的苗。
风从膜的破口钻进去,出呜呜的响,像在哭。
“你再看看那边。”
爷爷指了指撒草木灰的地。
三秒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蹲在地里扒拉草木灰。
灰底下的土是温的,指尖能感觉到淡淡的暖意。
那些玉米苗的子叶虽然还卷着边,可根部却冒出了点新绿,用手轻轻一碰,子叶竟微微舒展了一下,像在伸懒腰。
“草木灰透气,能挡霜,还能给苗补钾肥。”
爷爷蹲在他旁边,抓起一把灰搓了搓,“夜里的寒气渗不进根,太阳出来,灰能慢慢放热,苗就缓过来了。”
三秒看着那些泛青的苗,又回头看看膜下的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想起昨天跟爷爷犟嘴时的样子,想起自己摔在土路上的膝盖,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爷,我……”
他想说啥,却被爷爷打断了。
“去,把膜拆了吧。”
老人站起身,背篓往肩上一甩,“剩下的地,咱爷俩一起撒灰,还能救回来些。”
日头升高时,爷孙俩在地里忙着。
三秒撒灰的动作学着爷爷的样子,绕着苗根转半圈,力道轻轻的。
风里飘着草木灰的焦香,混着泥土的腥气,闻着心里踏实。
“其实啊,”
爷爷忽然开口,烟锅在手里转着,“不是老法子就一定好,是咱得知道苗要啥。”
他指着那些泛青的苗,“它们跟你爹小时候一样,皮实,得用土法子养,太金贵了反而活不成。”
三秒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草木灰撒得更匀了。
阳光落在灰上,反射出柔和的光,像给玉米苗镀了层金边。
他忽然明白,有些较量,从来不是新与旧的输赢,而是懂不懂脚下这片土地的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