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三月,村头的老槐树下还积着些残雪,三秒蹲在堂屋门槛上,手里攥着半包白玉霜玉米种。
塑料袋上印着饱满金黄的果穗,穗粒像珍珠般圆润,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泛着诱人的光泽。
这是他托镇上农资站的表哥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新品种,据说亩产比普通玉米高出三百斤,抗病性也好,村里好些年轻人都抢着要。
爷,您就听我一回,三秒把种子袋往桌上一拍,塑料纸出脆响,这白玉霜是省农科院培育的,去年邻村老王家试种了一分地,收了快两百斤,比咱家往年的老品种强多了。
爷爷正坐在灶门前添柴,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他满脸沟壑像被镀了层金。
老人慢慢抬起头,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烟灰簌簌落在青砖地上:强?强得过老祖宗传下来的铁秆青他指了指墙根那个半旧的陶瓮,瓮口用红布盖着,里面装着去年留的老种子,这铁秆青虽说穗子小点儿,可经冻啊。
你忘了前年倒春寒?村里多少人家的玉米苗全冻死了,就咱家留的这几分地,靠着铁秆青混种,好歹收了些口粮。
三秒站起身,跺了跺冻得麻的脚。
堂屋里没生暖气,墙角的水缸沿还结着层薄冰。
他知道爷爷说的是实情,可现在不一样了,镇上农技站的技术员说了,白玉霜经过耐寒培育,零下二度都冻不坏。
再说现在种地讲究科学,哪能总抱着老黄历不放?
爷,时代变了,三秒拿起陶瓮上的红布,露出里面褐红色的玉米粒,颗粒不大,顶端还带着干枯的须子,这铁秆青亩产才八百斤,白玉霜能到一千一。
咱家用两亩地试种,秋收就能多收六百斤,够咱爷孙俩吃大半年了。
爷爷猛地站起身,火钳一声掉在地上。
他今年七十有三,背有点驼,可眼神依旧锐利,像秋后的鹰隼:你懂个啥?种地不是算账本!
老人走到陶瓮前,小心翼翼地把红布盖回去,手指在瓮沿摩挲着,这铁秆青是你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抗战那年饥荒,全村人就靠它救了命。
它不光是种子,是咱老李家的根!
三秒心里泛起一阵烦躁。
他知道爷爷念旧,可种地终究要讲收成。
去年冬天雪少,今年春旱是肯定的,白玉霜耐旱性强,这才是眼下最该考虑的。
他蹲下身捡起火钳,往灶膛里添了块松木板,火苗腾地窜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爷,根不能当饭吃,三秒的声音软了些,我知道您疼我,怕我种砸了。
可我都二十五了,在城里打工学了三年农技,总不能一直跟您种那点薄田。
我想试试,真的想试试。
爷爷没接话,转身从墙角拖出个竹编簸箕,放在八仙桌上。
簸箕边缘磨得亮,竹篾间还卡着去年的玉米须。
他掀开陶瓮,用木瓢舀出铁秆青种子,倒进簸箕里,褐红色的玉米粒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像一堆细小的玛瑙。
掺三成,爷爷拿起木瓢,又要去舀白玉霜,白玉霜占七成,铁秆青占三成。
新苗长起来,老苗能给它们挡挡春寒。
就像你小时候,走路不稳,还不是靠着你哥扶着?
三秒一把按住木瓢:不行!
技术员说了,混种会影响白玉霜的纯度,减产怎么办?他想起表哥说的话,新品种必须单独种植,混杂其他种子会导致授粉不纯,结出来的玉米会参差不齐。
减产?爷爷的声音陡然拔高,我种了五十年地,还能不如你个毛头小子懂行?他夺过木瓢,重重往白玉霜的袋子里一插,舀起满满一瓢种子,就要往簸箕里倒。
您别乱来!
三秒急了,伸手去抢木瓢。
两人一拉扯,木瓢里的白玉霜撒了出来,落在簸箕里,和铁秆青混在一起。
三秒更急了,伸手去扒拉,想把两种种子分开。
爷爷也红了眼,按住簸箕不让他动。
你这孩子咋这么犟!
是您不讲理!
争执间,不知是谁猛一使劲,簸箕一声翻倒在地上。
玉米粒像断了线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白的、褐的、圆的、扁的,在青砖地上散落开来,有的滚到灶门前,被火星燎得微微焦;有的钻进桌腿缝里,卡在那里不动了。
三秒愣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