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把九月的日头晒得像块烧红的铁,玉米叶子卷着边,地里的土坷垃踩上去能硌出火星子。
马春花蹲在自家玉米地头,裤脚沾着的黄泥巴被晒得硬,手里却捧着个亮闪闪的东西——那是部崭新的智能手机,屏幕在太阳底下泛着蓝光,和她黧黑的手掌放在一起,像块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玉。
春花婶,蹲这儿晒出油啦?我背着半筐辣椒从地头过,老远就看见她。
前阵子听说她卖了三茬辣椒,攥着钱去镇上供销社,没买化肥也没扯花布,愣是把柜台上最贵的智能手机扛回了家。
当时村里人都笑她疯了,一部破手机能当饭吃?
春花没回头,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指甲缝里还嵌着摘辣椒时蹭的红汁。
三秒来啦?她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股抑制不住的雀跃,你看我这手机,能拍能录,城里表妹说,现在都兴拍种地视频,出去有人看。
我凑过去一看,差点笑出声。
她手机屏幕上,自家那片玉米歪歪扭扭地站着,有几棵还被风刮得斜着身子,叶子上爬着的蚜虫都看得清清楚楚。
再划开相册,里面全是些稀奇古怪的照片:刚摘下的辣椒带着泥,浇地的水泵冒水花,连鸡窝里刚下的蛋都拍了特写。
这有啥好拍的?我把筐往地上一放,擦了把汗,歪瓜裂枣的玉米,拍出去让人笑话。
春花却不乐意了,把手机往怀里拢了拢,像护着啥宝贝:你不懂。
表妹说城里人就爱看这些,他们吃的菜从市买,哪见过辣椒长在枝上啥样?她指着玉米秆上的须子,你看这玉米须,黄澄澄的,像老爷爷的胡子,多精神。
我看着那几棵被虫咬得缺了角的玉米叶,实在没看出啥。
春花家的地在坡底,往年总被水淹,今年好不容易种了玉米,长势却比别家差远了,秆子细得像高粱,穗子也小,换作是我,躲都来不及,哪还会拍下来给人看。
拍这能当饭吃?我还是不信。
村里李叔去年买了台相机,说要拍乡村风光,结果胶卷钱花了不少,照片一张没卖出去,最后相机还被孩子摔了。
表妹说能挣钱。
春花的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有人看就有流量,流量能换钱。
她给我了个视频,人家拍喂猪都能挣好几百呢。
她边说边点开一个视频,屏幕里一个大妈蹲在猪圈里,举着手机拍猪吃食,嘴里还念叨着看咱这土猪肉,吃的都是玉米糁,底下真有不少人评论看着就香。
我看得直咋舌。
这喂猪的场景,村里谁家没有?咋到了手机里就成了宝贝?
你看,人家拍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种地事儿。
春花学着视频里的样子,举着手机对准玉米地,咱也拍,拍摘辣椒、掰玉米、浇地,说不定真有人看。
她按下录制键,声音突然变得不自然,结结巴巴地说:大家看看我家的玉米长得还行
风一吹,玉米叶子响,像是在笑话她。
春花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慌忙按了暂停,手都在抖:咋咋一录就说不出话了?
我蹲在旁边笑:您这跟念课文似的,谁爱听?得像平时说话那样。
春花叹了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说的是呢。
表妹说要接地气,可我一对着手机,就忘了咋喘气了。
她望着自家那片玉米,眼神暗了暗,再说咱家这玉米长得不好,拍出去人家该说我不会种地了。
原来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心里憋着股劲。
春花男人前年在工地摔了腿,家里里外外全靠她,供俩孩子上学,还得给男人抓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卖辣椒的钱是她一点点攒的,买手机哪是为了,分明是想找条挣钱的门路。
婶,我帮您拍。
我心里一动,捡起地上的辣椒梗在手里转着,咱不说长得还行,就说这玉米虽然瘦,但都是咱自己种的,没打农药,城里人不就爱听这个?
春花的眼睛又亮了:对呀!
咱的辣椒也是,没打膨大剂,辣得烧心,这都是咱的好处啊!
她重新掏出手机,手不抖了,举着对准一串挂在枝上的青辣椒,你看这辣椒,尖上带点红,像害羞似的
她的声音自然多了,带着平时跟邻居拉家常的热乎劲。
风吹起她额前的碎,露出眼角的细纹,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