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肥,回来时遇上暴雨,拖拉机陷在泥里。
是他背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三里地,军大衣上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头。
那时候,他的笑声洪亮得能惊飞槐树上的麻雀。
“大叔,我不是来借钱的。”
她把笔记本往前递了递,“我是想找大家一起干。
你种了一辈子地,经验足,要是加入合作社,负责技术指导,年底能分红。
启动资金……我是来看看大伙能不能凑点,多少都行,算入股。”
李大叔没接笔记本,只是猛抽烟,烟圈在灯光里盘旋上升,最后撞在房梁上散了。
他媳妇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说:“三丫头不是外人,她娘当年……”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
李大叔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着,“她娘当年领着大伙开荒,结果呢?一场洪水啥都没了!
我现在连买种子的钱都没有,拿啥入股?拿命吗?”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三秒心上,她攥着笔记本的手指泛白。
就在这时,李大叔忽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烟盒,抖了抖,从里面倒出一沓钱。
都是块票和毛票,最大的是五块,被汗水浸得潮,边缘卷成了波浪形。
“就这些。”
他把钱往桌上一放,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是我偷偷攒的,想给孙子买辆自行车。
总共八十七块六,你要是不嫌弃……”
三秒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那沓钱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知道李大叔每天烟不离手,却总抽最便宜的烟,有时候甚至捡别人扔的烟蒂。
这个烟盒里的钱,大概是他一根根省烟攒下来的。
“不嫌。”
她把钱小心地收进笔记本,“大叔,这钱算您的入股,年底肯定能给您分辆新自行车,还要带铃铛的那种。”
李大叔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军大衣的袖口磨出了毛边:“别给我画饼。
我信你娘,也就信你一回。
要是赔了,我就当这钱喂狗了。”
出门时,风卷着槐树叶扑在脸上,带着秋夜的凉意。
三秒摸了摸帆布包,里面的鸡蛋安安稳稳躺着,李大叔的钱被她夹在笔记本最厚的那页,像是藏了个沉甸甸的秘密。
四、木桌上的小山
走东家,串西家,三秒的帆布包渐渐沉了起来。
村南头的张寡妇,把卖猪仔的钱全拿了出来,用红绳捆着,说这样能辟邪;北坡的刘大爷,颤巍巍地从炕洞里摸出个陶罐,倒出一把硬币,叮叮当当地滚在桌上;连最抠门的赵老五,也揣着瓶二锅头来找她,说钱没有,但愿意出力气,搭大棚、翻地都行,只求年底能多分两斤肉。
煤油灯添了三次油,灯芯换了两根。
长条木桌上的钱渐渐堆成了小山,毛票、块票、硬币混杂在一起,像座用零钱砌成的堡垒。
老支书戴着老花镜,一张张地数,手指在票子上蹭过,留下淡淡的油渍。
“一百六十二块五。”
他把数好的一沓钱用皮筋捆好,放在桌角,“王二婶的鸡蛋卖了八十四块三,加上她给的现金,总共七百五十七块八。”
三秒蹲在地上,把硬币倒进铁盒里,哗啦啦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想起王二婶的竹篮、李大叔的烟盒、张寡妇的红绳,眼眶又热了起来。
这些钱,是鸡蛋换来的温度,是烟蒂里的期盼,是寡妇人家的勇气。
“还差多少?”
老支书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上沾着煤油灯的油烟。
三秒掏出计算器,按键的声音断断续续:“目前总共是一万八千七百六十二块五。
按最低标准,搭五个大棚需要五万,买种子和肥料得两万,还得留一万应急……还差六万多。”
话音刚落,村委会的门被推开,冷风裹着寒气灌进来,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
进来的是村西头的陈木匠,手里拎着个工具箱,脸上沾着木屑。
“三丫头,我刚才去你家,你娘说你在这儿。”
陈木匠把工具箱往桌上一放,“我这手艺在村里用不上,打算去县城开个家具铺。
这是我准备租门面的钱,三万块,先给你用着。”
他从工具箱底层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