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
并非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声音——能量湮灭的余韵、冰层断裂的呻吟、人类微弱的喘息——都被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宇宙背景的嗡鸣所覆盖,吞噬。
楚杭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之中。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数破碎的光影和信息的碎片,如同星尘般从他“意识”的周围流泻而过。他看到了母亲周婉清在实验室里蹙眉记录数据的侧脸,看到了沈玦在古堡温室里修剪玫瑰时专注的神情,看到了昆仑雪山亘古的苍茫,也看到了那幽蓝色能量核心内部,如同宇宙创生般壮丽而危险的图景……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似乎……并不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一股强大的、带着焦灼与恐慌的拉力,猛地将他从这片虚无中拽回!
“咳——!”
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胸腔,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冰冷的、带着浓重硝烟和臭氧味道的空气涌入肺叶,刺得他再次猛烈咳嗽起来。
他睁开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沈玦那张布满硝烟、血污和难以言喻恐慌的脸。他的头盔不知丢到了哪里,头发凌乱,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和尚未平息的恐惧。
他正半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楚杭的上半身,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着。
“楚杭!念念!回答我!”沈玦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
楚杭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虚弱地眨了眨眼。
看到他有反应,沈玦眼中那濒临崩溃的恐慌才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庆幸。他猛地将楚杭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他的肋骨,低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反复在他耳边呢喃:“没事了……没事了……你还在……”
楚杭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玦胸腔里那如同擂鼓般狂乱的心跳,以及那透过厚重作战服传来的、无法作伪的恐惧与后怕。这一刻,所有的隐瞒、算计、隔阂,似乎都在这个紧紧的拥抱和颤抖的声音中,变得无足轻重。
他艰难地抬起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轻轻回抱了一下沈玦的后背。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沈玦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抱得更紧了。
短暂的失控后,沈玦迅速恢复了理智。他小心地将楚杭放平,快速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哪里不舒服?能动吗?”
楚杭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和脚趾,除了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之外,似乎并没有致命的损伤。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地挤出几个字:“死不了……就是……累。”
沈玦松了口气,这才有暇环顾四周。
核心冰窟已经彻底变了模样。祭坛连同那三名主祭,已经在能量的自我湮灭中化为乌有,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呈现晶体化的焦黑深坑。穹顶塌陷了大半,露出了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依旧飘落的雪花。冰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不少地方还在簌簌掉落着冰渣。
幸存的几名“暗影”队员正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人人带伤,脸上混杂着疲惫与胜利的茫然。“信天翁”队长也带着两名队员从东侧通道冲了进来,他们看起来同样狼狈,但眼神锐利。
苏沁瘫坐在不远处,靠着半截断裂的冰柱,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祭坛的废墟,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牧羊人”的基地,完了。仪式,被强行中断了。
“清理战场,搜寻幸存者和有价值的情报,确认能量核心状态!”沈玦迅速下达指令,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那份劫后余生的痕迹,依旧残留在他的眼底。
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
沈玦则将楚杭扶到一处相对稳固的冰壁旁坐下,为他注射了一支高效镇痛剂和营养液。“你刚才……太乱来了。”他看着楚杭苍白如纸的脸,语气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心有余悸的后怕。
楚杭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不然呢……看着它炸了……把我们都埋在这里?”
沈玦沉默了片刻,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他鼻下和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此刻冷硬形象格格不入的珍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