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杭是在一阵颠簸中恢复意识的。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头痛和眩晕。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行驶中的车辆后座,身上盖着带有消毒水气味的薄毯,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笼罩在暮色中的茂密林海。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尤其是大脑,仿佛被强行塞入了一团灼热的、仍在缓慢蠕动的钢丝球,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颅内尖锐的刺痛。这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后遗症,远比身体的创伤更令人难以忍受。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前方。驾驶座上是一名陌生的“暗影”队员,副驾驶位则是银刃,他正闭目养神,但紧抿的唇角和高耸的肩膀透露出他并未真正放松。而坐在他身边,同样闭着眼睛,头靠着车窗,脸色苍白,左肩绷带再次被鲜血浸透的,是沈玦。
沈玦……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沈玦决绝地充当诱饵的背影,自己强行干扰机甲后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以及最后那枚从天而降、摧毁“清除者”的导弹……还有,阿夜!
他猛地想坐起身,这个动作却牵动了全身的神经,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几乎是同时,身旁的沈玦立刻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但在对上楚杭视线的那一刻,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担忧、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迅速被惯常的冷静所覆盖。
“别乱动。”沈玦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他伸手探了探楚杭的额头,指尖微凉,“你在发烧,精神力严重损耗,需要静养。”
楚杭没有理会他的告诫,急切地问道:“阿夜呢?他怎么样了?还有……其他人?”
沈玦收回手,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语气平淡无波:“阿夜没事,他和他带来的一个小队负责断后和清理痕迹,会走另一条路线与我们汇合。至于其他人……”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牺牲了七个,重伤三个,已经就近安置了。”
七个……楚杭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的数字,依旧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闷。那些不久前还一同跋涉、并肩作战的面孔,如今已天人永隔。
车厢内陷入了沉默,只有引擎持续的嗡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
楚杭重新躺好,闭上眼睛,不再试图说话。身体的极度疲惫和精神的创伤让他连维持清醒都感到困难。但他能感觉到,沈玦的注意力并未离开自己。那是一种混合着探究、评估和某种更深沉难解意味的注视。
他在评估什么?评估自己那突然展现出的、能够干扰战争机器的“能力”?还是在怀疑阿夜为何会如此巧合地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终于减缓了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楚杭被沈玦和银刃搀扶着下了车。映入眼帘的,并非他想象中的什么隐秘基地,而是一座看起来早已废弃多年、孤零零矗立在深山老林中的……**教堂**。
哥特式的尖顶在暮色中指向灰暗的天空,彩绘玻璃窗大多破损,只剩下扭曲的窗框。斑驳的石墙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厚重的橡木大门紧闭着,上面雕刻的宗教图案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周围是茂密得近乎原始的森林,将这里隔绝成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木材、潮湿的石头和某种淡淡的、类似檀香却又更加古老沉郁的气息。
“这里是……”楚杭有些愕然。
“‘守夜人’早期在东方设立的一个观测点兼安全屋,代号‘鸦巢’。”沈玦解释道,他示意银刃上前,在那扇厚重的木门上以某种特定的节奏和顺序敲击了几下。
片刻后,门内传来机械转动的沉闷声响,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修士袍、身形佝偻、脸上布满皱纹的老者,提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油灯,出现在门后。他的眼睛浑浊,仿佛蒙着一层白翳,但当他“看”向沈玦时,那浑浊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了然的光芒。
“夜莺之子……”老者的声音苍老得如同摩擦的砂纸,他说出的是那种古老晦涩的腓尼基语变种。
沈玦微微颔首,也用同样的语言回应了几句。老者侧身,让开了通路。
一行人走进教堂内部。与外面的破败不同,内部虽然同样充满了岁月痕迹,却异常整洁。长条椅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