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下《沉音录》的副本,并在地面插了一块无字碑。
当晚,他梦见自己站在万人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朝他跪拜。他想喊“起来”,可喉咙发不出声音。直到一道稚嫩童音响起:
“妈妈,为什么那个人要跪着?老师说,站着才是做人。”
梦境破碎。
醒来时,东方既白。
他继续前行,穿过沙漠、翻越雪山,最终抵达中州腹地??一座新兴的城市,名为“启明城”。
这里号称“九域第一自治之城”,全城事务由百人议会决议,法律公开辩论三年方才施行,甚至连军队调度也需民众投票批准。街道整洁,市集繁荣,人人脸上带着笑意。
可在城中心广场,他看到一幕令人窒息的场景:
一群年轻人围住一名老者,逼他道歉。老人颤抖着跪下,额头触地,只因他在茶馆说了句:“现在的世道,太乱了,还是以前规矩些好。”
“你怀念天规?”为首的青年怒斥,“你是不是反动余孽?”
“我不是……我只是……”
“闭嘴!”青年一脚踢去,“你不配生活在启明城!”
秦川上前拦住,却被人群围住。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
“我们好不容易推翻压迫,现在轮到我们做主了!”
“对!民主投票决定,这种人就该驱逐!”
秦川环视众人,忽然笑了:“你们说得对。既然民主决定,那就投票吧??赞成驱逐的,站左边;反对的,站右边。”
人群一愣,随即哄笑:“你傻吗?我们这么多人,还能少数服从多数?”
秦川静静看着他们:“你们刚刚还说,这就是启明城的原则。”
笑声戛然而止。
良久,一人迟疑着走向右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最终,超过三分之一的人选择了反对驱逐。
那位青年脸色铁青,却终究没再动手。
秦川扶起老人,低声问:“您刚才说‘太乱了’,具体指什么?”
老人抹泪:“我是说……孩子们放学没人接,路灯坏了半个月没人修,上次暴雨淹了三条街……不是不想守秩序,是不知道该怎么一起做事啊……”
秦川心头沉重。
他明白了:**自由不是放任,而是学会如何共同生活**。而这条路,远比推翻一个暴政艰难得多。
当夜,他在城郊租了一间小屋,取出《凡光纪?补遗》,添上新的一段:
>**有一城,自诩清明,人人掌权,却因小事争执不休,终致道路不通、沟渠堵塞。后有一匠人,每日清晨扫街、修井、补墙,不言一字。三年后,众人自发效仿,城遂治。或问其术,答曰:‘我不争对错,只做该做之事。’**
写毕,他服下一粒“心灯引”。
剧痛袭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他看见体内那道残规蚀魂化作黑蛇,盘踞心口,口中低语:“你注定失败。人性本惰,本畏,本贪。你点燃的火,终将被风吹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