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十五万旌旗蔽空,向西凉腹地缓缓推进。
车轮滚滚,马蹄声碎,卷起的黄土遮天蔽日。
沿途的村庄坞堡,死一般寂静。
所有门窗都用木板和石头死死顶住,连一丝缝隙都吝于露出。
偶有胆大的人,从门缝或墙洞里偷偷窥探。
那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麻木。
在西凉这片土地上,军队过境,向来与天灾无异。
“咕噜……咕噜……”
一名年轻的士卒拧开腰间的水囊,仰头灌了几口。
他身边不远处,就是一口水井,井口还挂着崭新的木桶,但无人上前。
大军在村外的一片空地扎营休整,所有士卒都自觉地从辎重车上取水,或饮用自带的水囊,对那口近在咫尺的水井视而不见。
村口,一个拄着拐杖、须皆白的老者,在几个村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疑惑和不解,壮着胆子,对着一名正在整队的军官问道。
“军爷,村里的井是甜水,为何……为何不去取用?”
那名军官闻言,立刻转身,对着老者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老丈,大将军有令,大军行进,不取百姓一针一线,一水一粟。
我等皆自带饮水干粮,不敢叨扰乡亲。”
老者愣住了,扶着他的几个年轻人也愣住了。
躲在暗处窥探的村民们,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一个汉子忍不住低声对同伴说。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哪有当兵的不抢东西,连口水都不喝的?怕不是有什么阴谋!”
然而,接下来生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随着营地里伙夫们的一声吆喝,一股浓郁的肉香混着米香,飘散开来。
一口口巨大的行军锅被架起,士卒们将一袋袋粟米和麦子倒进去,更有大块大块的腊肉和咸鱼被扔进锅里熬煮。
很快,一大桶一大桶热气腾腾的肉粥,被抬到了村口。
一名伙头军的什长大声吼道。
“大将军仁德,见沿途乡亲困苦,特命我等开仓放粮,为乡亲们熬了些肉粥,都来领吧!
管饱!”
村民们面面相觑,依旧不敢上前。
还是那个老者,他深吸一口气,第一个拄着拐杖走上前。
一名士卒立刻上前,恭敬地为他盛了满满一碗。
那碗里,米粒饱满,汤汁浓稠,甚至还能看到好几块指甲盖大小的肉!
老者颤抖着手,接过陶碗,滚烫的温度从碗壁传来,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不管不顾地喝了一大口,烫得龇牙咧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村民们从藏身处涌了出来,拿着家里能找到的所有碗盆,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他们看着碗里丰盛的肉粥,许多人当场就哭了。
一个中年汉子端着碗,看着里面翻滚的肉块,忍不住对身边的人嘟囔了一句。
“大灾之年的,又是肉又是饭……大将军的兵是王师!”
他狼吞虎咽地将一碗粥喝了个底朝天,又厚着脸皮去排第二次队。
不远处的山坡上,马、马休、马铁、庞德等人勒马而立,静静地看着山下这幅景象。
马休的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大哥……他们……他们竟然用军粮给百姓熬粥?”
马没有说话,但他的内心,正掀起滔天巨浪。
他看到那些士兵,在分粥食时,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列和纪律,对老人和孩子格外照顾。
他看到一个孩童不小心摔倒,旁边的一名士卒立刻上前将他扶起,还从怀里掏出一块麦饼,塞到孩子手里。
孩子的母亲惊恐地跪下磕头,那士卒却只是摆摆手,又回到了自己的队列中。
这一幕幕,狠狠砸在马的心上。
他想起了过去,在西凉,无论是哪路军阀,他们的军队过处,百姓不是被抢掠就是被屠戮。
烧杀抢掠,才是军队的常态。
可眼前的这支军队,却像一股清流,带来了秩序、安稳,甚至……带来了食物和希望。
庞德策马上前,与马并肩。
“这才是真正的王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