惕稍稍放下,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重的烦躁。
他不想管,也不敢管。王通背后是张家,能在扬州城里用这种手段对付张家走狗的,能是善茬?这分明是神仙打架,他一个地方官,掺和进去做什么?
“好了,此事本官已经知晓。”魏渊摆了摆手,语气敷衍,“本官自会派人详查,缉拿凶犯。你一介商人,做好你的本分便是,退下吧。”
这是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陆羽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非但没退,反而上前一步,声调猛地拔高,带着一股书生意气:“大人!此案手段之酷烈,影响之恶劣,百年罕见!如今扬州城内,已是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若不能迅速破案,严惩真凶,何以安抚民心?何以彰显我大周律法的威严?大人身为一方父母,若对此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扬州无人,更恐有损大人您的官声啊!”
这一席话,掷地有声,直接将案子的高度,从一桩普通的凶案,上升到了“官声”和“大周律法”的层面。
魏渊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陆羽,仿佛想从他那张“义愤填膺”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一个商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刺史堂上,教训他这个从三品大员?
“放肆!”魏渊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本官如何办案,需要你来置喙?你一再纠缠,莫非是与那凶徒有所勾结,故意在此混淆视听不成?来人!”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手按刀柄,目露凶光。
陆安吓得“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连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家公子是一时糊涂,他……”
陆羽却依旧站得笔直,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悲愤”的惨笑:“大人若要给草民扣上这顶帽子,草民无话可说。只是……草民听闻,京中那位钦差大人,奉陛下之命巡查天下,总督诸道事宜,其中便有‘察地方吏治,纠不法之事’的职责。扬州城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想必钦差大人很快就会听闻。到时候,大人要如何向钦差大人交代?是说案情复杂,尚在调查?还是说,报案之人,已被您当成同党给关起来了?”
“钦差”二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魏渊的心口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上的官威瞬间泄了七八分。
对啊,还有个钦差!
那个姓陆的煞星,如今就在江南道上!自己若是将这案子压下去,万一被这个多事的商人捅到钦差那里,自己一个“玩忽职守,庇护凶犯”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魏渊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再次看向陆羽,眼神已经彻底变了。这哪里是什么愣头青商人,这分明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一只算准了自己所有退路的恶狼!
他这是在逼着自己,去查张家和王通!
大堂内的气氛,一时间凝固到了极点。
良久,魏渊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很好。”
他挥了挥手,让衙役退下,脸上重新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陆公子……不,陆义士,是本官误会你了。你心系地方安危,本官甚是感佩。此案,本官定会亲自督办,给你,也给扬州全城百姓,一个交代!”
“多谢大人!”陆羽再次躬身行礼,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说。”魏渊的声音有些沙哑。
“草民毕竟是此案的报案人,恐遭凶徒报复。恳请大人能派人保护草民一二,待此案了结,草民也好安心离去。”
魏渊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这哪里是求保护,这分明是派人来监视自己办案!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准了。本官会派两名精锐捕快,日夜护你周全。你且先回客栈歇息,随时等候本官传唤。”
“草民,多谢大人!”
陆羽心满意足地领着还在发抖的陆安,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刺史府。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魏渊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那名心腹幕僚连忙上前,低声道:“大人息怒。此人来历不明,行事诡异,依学生看,此事不宜深究,不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