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钦差的仪仗,如同一条移动的山脉,缓慢而坚定地向南碾压。
五百羽林卫的明光铠在日头下熠熠生辉,汇成一片刺目的光河。
旌旗如林,车马辚辚,那杆绣着“巡查天下总督诸道事宜特使”
的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柄悬在江南道上空的巨斧,威势逼人。
李多祚骑在马上,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帝师的计策,他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有一点他明白了:他们这五百人,就是帝师在江南摆出的一个巨大“靶子”
,一个吸引所有目光与恶意的靶子。
他们走得越慢,声势越浩大,江南那些人的心弦就绷得越紧。
“将军,”
一名副将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咱们这么走,一天不过三十里,何年何月才能到苏州?”
李多祚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拍了拍腰间的横刀:“急什么?咱们这是在钓鱼,鱼饵还没下呢,鱼竿得先架稳了。
帝师说了,咱们的任务,就是让江南道上的每一只老鼠,都知道猫来了。”
副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这浩荡的队伍,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经遥遥地压向了那片烟雨朦胧之地。
然而,他们口中的“猫”
,此刻却早已脱离了这支庞大的队伍。
……
扬州,广陵城。
作为天下漕运的咽喉,南北商贸的枢纽,这座城市即便在“奉旨歇业”
的阴云下,依旧透着一股骨子里的繁华与喧嚣。
城南,一家名为“春风得意楼”
的茶楼里,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坐着主仆二人。
“主人”
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月白色杭绸长衫,头戴逍遥巾,面容俊朗,气质儒雅,手中摇着一柄湘妃竹扇,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运河上往来的船只。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哪家出来游历的富家公子。
而他身边的“仆人”
,则显得有些局促。
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布短衫,想挺直腰板,又觉得不合身份,想卑躬屈膝,又摆不出那份谄媚的姿态,一张脸憋得通红,给自家主人倒茶时,手还微微有些抖。
“陆……公子,”
仆人陆安凑到陆羽耳边,声音细若蚊蝇,“咱们就这么坐着?这……这也太扎眼了。
要不,小的去楼下找个角落?”
陆羽头也没回,轻呷了一口扬州本地的“绿杨春”
,淡淡道:“你现在叫陆安,我是你的主人陆云,一个从关中来的丝绸商人。
有你这么跟主人说话的仆人吗?站直了,别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们是来做正经生意的。”
陆安苦着脸,努力挺了挺胸膛,可那眼神还是忍不住四处乱瞟。
他总觉得这茶楼里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陆羽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有些好笑。
这趟微服南下,他只带了陆安和两名换了便装、混在茶楼一楼充当普通茶客的羽林卫。
陆安的紧张,恰好成了他这“富家公子”
身份最好的掩护——一个没怎么出过远门,带着个同样没见过世面家仆的愣头青商人,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听。”
陆羽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
“听什么?”
陆安一愣。
“听这满楼的怨气。”
陆安竖起耳朵,仔细一听,茶楼里的嘈杂声便清晰了起来。
邻桌是几个穿着短褂的汉子,看样子是码头的脚夫,桌上只有一壶最便宜的粗茶,几人却喝得唉声叹气。
“他娘的!
这都歇了快半个月了!
再没活干,家里的婆娘孩子都要喝西北风了!”
一个黑脸汉子一拍桌子,满脸愁容。
“可不是嘛!
粮价一天一个价,今早又涨了三文!
再这么下去,米都吃不起了!”
“嘘!
小声点!”
旁边一人连忙制止他,“听说,是朝廷要查咱们江南,那些大老爷们才关了铺子。
这事儿,是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凡人可别掺和进去,小心掉脑袋!”
黑脸汉子悻悻地闭上了嘴,端起茶碗,一口灌了下去,那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