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箭一样,钉在陆羽身上。
那一句轻飘飘的“大好”
,比最激烈的辩驳还要惊世骇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捅进了满朝文武的耳朵里,烫得他们脑中嗡嗡作响。
“陆羽!”
御史大夫气得浑身抖,指着他,嘴唇哆嗦,“你……你竟说出此等混账话!
江南百姓流离失所,物价飞涨,你竟还觉得是好事?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面对这近乎咆哮的质问,陆羽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龙椅之上,那个唯一能决定他命运的女人,武则天。
他知道,此刻的解释,不是说给这些愤怒或惊惧的同僚听的,而是说给她一人听的。
“陛下。”
陆羽的声音清朗依旧,不带一丝波澜,在这压抑的大殿中,却拥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臣敢问陛下与诸公,若是那江南豪强,阳奉阴违,对钦差令文百般敷衍,对臣笑脸相迎,暗中却将田产、人口化整为零,悄然转移,届时,臣到了江南,面对一堆做出来的假账,一群演出来的良民,又该如何?”
这一问,让殿内的喧嚣为之一滞。
狄仁杰抚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他们会用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将他们的罪恶,掩盖在江南的锦绣繁华之下。
他们会用一张看不见的网,将臣困在苏州的温柔乡里,让臣的雷霆之威,打在棉花之上,无处着力。”
陆羽环视一周,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或惊或怒的脸。
“但现在,他们做了什么?”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们选择了最愚蠢,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他们停市、抬价、煽动民怨,他们想用万民之口,逼陛下收回成命,逼臣低头认输。”
“他们以为这是上策,殊不知,这恰恰是自掘坟墓!”
陆羽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相击,掷地有声。
“他们亲手撕掉了身上那层‘奉公守法’的伪装,将自己的獠牙与野心,赤裸裸地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他们亲手将‘祸乱地方,对抗朝廷’这八个大字,写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脓疮,自己破了,虽然流出来的脓血腥臭不堪,却也让病根彻底显现。
这,难道不是大好之事吗?”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又如惊雷贯耳。
方才还群情激奋的朝臣们,此刻都愣住了。
他们只看到了江南的乱象,却未曾想到,这乱象背后,竟是陆羽早已预料到,甚至乐见其成的一步棋。
龙椅之上,武则天眼中的怒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与欣赏的精光。
她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他拥有的,不仅仅是智谋,更是一种将危局化为胜势,将天下人心都当做棋盘的恐怖格局。
“那么,依你之见,这盘棋,接下来该如何走?”
武则天开口,声音已然恢复了帝王的沉静。
“回陛下,八个字。”
陆羽躬身,一字一顿地说道,“恩威并施,分化瓦解。”
“威,陛下已经给了臣。
五百羽林卫,王命旗牌,便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
臣此去,这柄剑,轻易不会落下,但要让它的寒光,时时刻刻照在某些人的脖颈上。”
“而‘恩’,则要看朝廷,看陛下。”
陆羽抬起头,目光灼灼:“江南米价飞涨,百姓无以为继。
臣恳请陛下,开沿江各州府之官仓,调集漕运,运粮南下,以朝廷之力,平抑米价!
让江南万民看一看,在他们断粮绝炊之时,是谁在囤积居奇,又是谁在开仓放粮!”
“他们想用民意来绑架朝廷,臣便要用皇恩,来收拢民心!
当百姓都能吃上朝廷的平价米时,他们所谓的‘民愤’,便是个天大的笑话!”
“此外,臣还要请陛下一道旨意。”
陆死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沉稳,“昭告江南,言明此次巡查,只诛恶,胁从不问!
给那些被裹挟的,被蒙蔽的中小宗族,一条退路,一个机会。”
“一手持剑,一手捧米。
顺我者,有米吃,有活路;逆我者,有利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