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帝师府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书房,依旧亮如白昼。
陆羽没有睡。
他知道,从刘祥道那封奏疏在朝堂上被宣读的那一刻起,这座府邸就不再仅仅是他的居所,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舞台。
他就是舞台上唯一的主角。
没有观众的喝彩,只有无声的审视。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将被记录、解读,最终呈送到那位九天之上的女帝案前。
他缓缓闭上眼,【天命之眼】的神通在意识深处悄然运转。
整个帝师府的轮廓在他脑海中变得清晰无比,不再是砖石草木的堆砌,而是一张由“气”
构成的立体网络。
而在府邸的几个关键角落——屋顶的脊兽之后,院墙外的老槐树上,甚至后巷阴影里——蛰伏着几缕微弱却异常凝聚的气息。
它们像极了暗夜中屏息的蜘蛛,冰冷、专注,且充满了目的性。
这些,便是女帝的“眼睛”
和“耳朵”
。
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想看?
那就让你们看个够。
……
卯时,天色蒙蒙亮。
帝师府的书房内,烛火未熄,陆羽已经起身。
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处理公务,而是净手、焚香,在书案前铺开了一张上好的澄心堂纸。
他提笔蘸墨,凝神静气,笔锋在纸上游走。
写的不是惊世骇俗的诗篇,也不是指点江山的策论,而是儒家经典《礼记》中的章节——《曲礼上》。
“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
他的字,依旧是那手足以让上官婉儿都为之惊叹的“颜筋柳骨”
,但今日的笔锋,却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与霸气,只剩下恭谨、平和与中正。
一笔一划,皆是规矩。
仿佛一个最虔诚的学子,在用书写的方式,向圣贤、也向君王,剖白自己的心迹:看,我陆羽,是个懂规矩、守本分的人。
他写得很慢,很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其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天命之眼】的余光,已经将墙角外那个负责监视书房的内卫,一整夜未曾挪动过的僵硬姿态,看得一清二楚。
写完一篇,他将纸张平整地放在一旁,不好不坏,既不显得过于珍视,也不随意丢弃。
然后,他才开始用早膳。
早膳很简单,一碗粟米粥,两碟小菜。
没有丝毫奢靡,朴素得像个清贫的学者。
他吃得不快不慢,举止优雅,却又带着一丝武人特有的干练。
整个清晨,陆羽就像一台被精确设定了程序的机器,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勤勉、自律、且安于本分的臣子。
日上三竿,府外传来通报,上官婉儿奉旨前来,送一批需要帝师审阅的机要文件。
“有劳上官婕妤。”
陆羽在书房门口亲自相迎,态度客气,却又保持着清晰的距离。
上官婉儿将一叠奏章递给他,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飞快地在他脸上一扫而过,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昨日朝堂之事,她全程在侧,自然明白陆羽此刻的处境。
“帝师客气了。”
她的声音清冷如常,“陛下说,这些都是关于‘靖边债券’后续推行的章程,以及各州府递上来的试行反馈,请帝师尽快拿出章法。”
“臣,明白。”
陆羽接过奏章,转身走向书案,竟没有再多说一句客套话,仿佛立刻就要投入工作。
上官婉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地一紧。
今日的陆羽,有些不一样。
他依旧是他,俊朗、沉稳,但身上那股平日里若有若无的、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温润气息,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刻板的严谨,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玉,完美无瑕,却也冰冷得不近人情。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陆羽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地开口:“上官婕妤若无他事,便请回吧。
臣需静心处理公务,为陛下分忧。”
逐客令下得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
上官婉儿的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
她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她深深地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