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帘。
“陆羽,太平,你们来了。”
武则天的声音听不出温度,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武承嗣说的话,你们可有解释?”
太平公主刚要上前,却被陆羽用眼神制止了。
陆羽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姿态从容不迫,声音朗朗如清泉击石:“回陛下,魏王殿下所言,大部分属实。”
他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就连跪在地上哭嚎的武承嗣,都一时间忘了继续表演,愕然地抬起头看着他。
这人是疯了吗?居然自己承认了?
武则天的凤目微微眯起,眼中的【猜疑】瞬间加深了几分。
陆羽却仿佛未觉,继续说道:“魏王殿下心系国事,欲为国分忧,臣感佩万分。
只是,‘靖边债券’早已售罄,每一份债券背后,都是我大周一位普通商贾、寻常百姓的血汗钱与爱国心。
臣,身为帝师,总不能为了讨好王爷,便将万民的赤诚之心,弃之如敝履吧?”
他话锋一转,看向武承嗣,脸上露出一种“真诚”
的惋惜。
“臣见王爷爱国之心如此炽热,实在不忍其报国无门。
这才斗胆提议,王爷可将这五十万贯,直接捐入边军府库。
如此一来,钱粮直达边关,将士三军用命,既全了王爷的忠君爱国之名,又彰显了皇室宗亲的担当与表率。
臣还想着,事后定要亲自上书,为王爷请功,让天下人都看看,我大周的魏王,是何等深明大义,高风亮节!”
他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慷慨激昂,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武承嗣着想,是在为他铺就一条名垂青史的光荣大道。
武承嗣听得目瞪口呆,他张着嘴,想反驳,却现自己每一个字都被堵死在了喉咙里。
说陆羽不给你面子?人家是想让你名垂青史。
说陆羽巧取豪夺?人家是给你指了条报国明路。
你要是现在说自己不想捐了,那不就等于当着陛下的面,承认自己方才那番“为国分忧”
的说辞,全都是放屁吗?
“你……你……”
武承嗣指着陆羽,气得浑身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太平公主,终于动了。
她没有像武承嗣那样哭闹,也没有像陆羽那样辩解。
她只是上前两步,对着武则天,深深地福了一礼。
再抬起头时,眼圈已是通红,那双美丽的凤目中,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母后。”
她只叫了两个字,声音里就带上了无限的委屈与心酸。
“女儿……女儿不委屈。”
她咬着嘴唇,声音微微颤抖,“魏王兄是您的亲侄儿,是女儿的兄长,他说女儿几句,便说了。
可是……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藐视母后您亲自定下的国策,不该将您亲封的帝师,视作可以随意拿捏的家奴啊!”
“女儿今日才知,原来在魏王兄眼中,我大周的法度,竟还不如他魏王府的门槛高。
女儿替母后感到心寒,替这满朝文武,替这天下万民,感到不平!”
她的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却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武承嗣的“藐视皇权”
与“目无法纪”
。
如果说陆羽的言辞是“诛心”
的利剑,那太平公主的眼泪,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武则天看着地上还在愣的武承嗣,又看了看身姿笔挺、一脸“忠贞”
的陆羽,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那个泫然欲泣、满心“委屈”
的女儿身上。
对比,何其鲜明。
她头顶的词条,开始剧烈地变幻。
那【烦躁】与【恼怒】如潮水般褪去,【猜疑】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明悟(金)】与【失望(灰)】。
“够了!”
女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重重地砸在殿中。
武承嗣一个激灵,吓得趴伏在地。
“武承嗣,你身为魏王,不思为国分忧,却为一己私利,在朝堂之上,与帝师、公主争执不休,事后更有脸来此颠倒黑白,搬弄是非!
你……太让朕失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