祆祠商会内,那股由龙涎香、黄金和贪婪混合而成的炽热空气,仿佛被巴赫拉姆一句话瞬间抽空,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所有波斯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羽身上,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惊恐,有怜悯,更多的,是一种看待将死之物的审慎。
裴炎当朝难,门下省驳回条陈。
这在官场上,等同于宣判了望云楼项目的死刑,也宣判了陆羽政治生命的终结。
他之前描绘的一切,那座日进斗金的聚宝盆,那前所未有的商业帝国,瞬间都成了镜花水月,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预想中的惊慌、震怒,甚至一丝一毫的窘迫,都没有出现在陆羽的脸上。
他甚至笑了。
那是一种极其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愉悦的笑。
“原来如此。”
他轻轻颔,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意料之中的小事,“裴相国,真是个急性子。”
巴赫拉姆眉头紧锁,他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反应。
这不合常理。
“陆侍郎,”
巴赫拉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您或许……没有明白眼下的处境?”
“不,我明白得很。”
陆羽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出清脆的一声轻响,那声音不大,却像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巨贾。
“我更明白,诸位的机会来了。”
“机会?”
一名商人忍不住嗤笑出声,只是那笑声干涩而无力。
“当然。”
陆羽的语气理所当然,“就在刚才,望云楼的原始股权,价格翻倍了。”
满堂皆惊。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巴赫拉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错愕与荒谬。
“陆侍郎,您是在说笑吗?一个已经被朝廷否决的项目,一个连地基都挖不下去的空中楼阁,它的价值……是零!”
“那是因为,你们只看到了楼,而我,看到的是铸造这座楼的权柄。”
陆羽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下省驳回了我的条陈,是因为他们觉得,我的法子,太慢了,太温和了。”
他踱步到大厅中央,环视着这些掌控着长安巨额财富的商人们。
“你们以为,我是来向你们‘募捐’的吗?不,我是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现在,裴相国帮我把这条路上的荆棘,都给拔干净了。”
“他以为他斩断了我的财源,实际上,他只是给了我一柄更锋利的刀。”
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诸位,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我不再需要你们的投资,因为,我马上会有一座真正的金山。”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座,用贪官的血肉和白骨,堆起来的金山。”
“今天,我会让整个长安城都看清楚,谁,才是陛下真正的钱袋子。
而望云楼的股东名册上,从今往后,将再也不会增加任何一个名字。”
他看向巴赫拉姆,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会长,以及在座的各位,你们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半个时辰之后,四海通商栈将停止接受任何关于望云楼的‘入股’。
届时,是抱着你们的钱财,在未来的风暴里瑟瑟抖,还是成为皇权庇护下,大唐最耀眼工程的原始股东,你们自己选。”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留给满堂波斯商人的,是一个决绝而孤高的背影。
巴赫拉姆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他忽然明白了。
陆羽不是疯了。
这个年轻人,是要用一场雷霆风暴,来回应裴炎的杀招!
他要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向整个长安证明自己的价值和手段!
而他们这些商人,被夹在了风暴的中心。
赌,还是不赌?
……
走出祆祠商会,外面的阳光刺眼。
赵三快步跟上,脸上满是焦急与困惑。
“大人,我们……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万一他们……”
“他们会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