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的旨意,如同一道无形的锁链,将阿史那·朵颜这位草原上的雄鹰,暂时困在了长安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她被安排住进了兴庆宫的一处偏殿,名曰“揽月阁”
。
名字风雅,景致也确实不俗。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花异草,无一不精,无一不巧。
每一块砖石,每一寸雕栏,都透着中原王朝经营千年的精致与奢靡。
然而,在阿史那·朵颜眼中,这一切都显得小家子气。
她站在庭院中央,那片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在她看来,还没有她帐篷前的马场一角来得开阔。
她看着池塘里被圈养的肥硕锦鲤,想起的是草原上自由跃出水面的银色大鱼。
她闻着空气中名贵花卉混合的甜腻香气,怀念的却是混杂着青草、牛羊与泥土气息的、粗粝而自由的风。
“公主殿下,这是内尚方新送来的蜀锦宫裙,陛下特意吩咐,要用最时兴的款式。”
一名姓张的掌事宫女,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叠色彩艳丽的衣物,躬身站在她面前。
朵颜瞥了一眼那堆层层叠叠、繁复华丽的裙衫,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那轻飘飘的料子,在她看来脆弱得不堪一握,穿在身上,怕是连马都骑不了。
“拿走。”
她挥了挥手,语气不耐,“穿着这东西,还怎么拉弓射箭?人都被裹成粽子了。”
张宫女的笑脸僵在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在宫里伺候了一辈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女子会嫌弃蜀锦的。
“还有这个,”
朵颜又指了指桌案上摆着的十几样精致小巧的食盒,里面是御膳房精心烹制的糕点菜肴,每一样都做得如诗如画,“这些是给人吃的,还是给鸟吃的?分量这么点,我能吃一百碟!”
她一把推开那些玲珑的玉碗银筷,对着身后的随从喊道:“去,告诉御膳房,给我烤一只全羊!
要外皮焦脆,肉里流油的那种,多撒孜然和盐巴!”
张宫女和周围的宫人们听得眼皮直跳。
在宫里烤全羊?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公主殿下,这……这宫中有规矩,不能随意动用明火,而且,烤、烤羊烟火气太重,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张宫女硬着头皮劝谏。
朵颜转过头,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眼神里没有恶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天后让我住在这里,是客人,不是犯人。
我的家乡,招待客人,就是要用最好的烤肉和最烈的酒。
你们中原人要是连这点待客之道都不懂,那还谈什么佳话?”
一番话说得张宫女哑口无言,只能白着脸退下,赶紧去向自己的上司禀报这个天大的难题。
阿史那·朵颜,就像一颗被投进平静湖面的滚烫石子,在短短半日之内,就让整个揽月阁,乃至半个兴庆宫,都泛起了混乱的涟漪。
她不习惯跪拜,见到品级比她低的内侍宫女,也只是随意地点点头。
她不喜欢宫里焚的安神香,非说那味道让她头晕,硬是让随从点燃了从草原带来的狼粪。
那股子独特的、带着野性的气味,飘出老远,熏得路过的太监们直捂鼻子,绕道而行。
她更是在自己的庭院里,直接划出了一片空地,用白石摆了个简易的靶子,每日清晨傍晚,都要拉弓练习。
那弓弦震动的嗡鸣声,和利箭破空时的尖啸,成了揽月阁最独特的背景音乐,让周围宫殿的贵人们心惊肉跳,纷纷派人打探,这位突厥公主到底是什么来头。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听说了吗?那位突厥公主,把陛下赏赐的鲛人泪珠帘,拿去当弹弓的弹子打了!”
“何止啊!
我听说她嫌床榻太软,睡不踏实,直接命人把床拆了,在地上铺了张狼皮毯子就睡!”
“天呐,这哪里是公主,分明是个野人!”
一时间,宫中对朵颜的议论,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
大部分养在深宫的妃嫔贵妇,对她鄙夷到了极点,认为她粗鄙不堪,简直是玷污了皇宫的贵气。
但也有少数久在宫中,见惯了虚伪与矫饰的宫人,私下里却对这位公主,生出了几分异样的羡慕。
她们羡慕她的无拘无束,羡慕她的理直气壮,羡慕她能将喜怒哀乐都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