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勉强刺破了神都上空厚重的云层,为冰冷的玉阶和巍峨的宫墙,镀上了一层惨白的光。
天街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牢牢地钉在那一幕荒诞而又刺眼的场景上。
相王李旦的马车,半边车辕断裂,如同一只折翼的鸟,歪斜地瘫在路边。
而梁王武三思,则像一头刚刚赢得地盘的公牛,昂挺胸,满脸横肉都挤出了得意的褶皱。
他身边的家奴们,一个个狗仗人势,对着相王府的车夫和侍从,推推搡搡,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瞎了你的狗眼!
没看到这是梁王殿下的车驾吗?”
“一个没落的王爷,也敢挡我们王爷的路?活腻歪了!”
周遭的文武百官,或停下车驾,或勒住马缰,远远地看着。
他们神色各异,有的面露鄙夷,是对武三思的;有的暗含讥讽,是对李旦的;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的冷漠,以及一丝看好戏的期待。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旦从那辆破损的马车里,艰难地走了出来。
他脸色苍白,衣袍上沾了些许灰尘,冠也有些歪斜,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看着眼前不可一世的武三思,嘴唇翕动,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屈辱。
陆羽的话,太平公主的计,此刻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您受的每一分屈辱,都会化为射向武氏的一支支暗箭。”
——“他越是卑微,越是懦弱,我母亲,便会越是安心。”
李旦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冰碴,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然后,缓缓松开。
他对着武三思,深深地,弯下了腰。
“是……是本王的不是,惊扰了梁王殿下。”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上去充满了怯懦与惶恐,“本王……本王这就给梁王殿下,赔礼了。”
这一拜,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在围观的百官心中,激起了万丈波澜。
堂堂李唐亲王,竟向一个外戚,当街折腰!
武三思显然也没料到李旦会如此“上道”
,他先是一愣,随即爆出更加张狂的笑声:“哈哈哈!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相王殿下!
瞧瞧,瞧瞧这窝囊样!
也对,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滚吧,别在这儿碍了本王的眼!”
他甚至还抬起脚,用靴尖轻轻踢了踢那断裂的车辕,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在踢李旦那早已荡然无存的脸面。
李旦的身体,在那一刻僵硬如铁。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再次躬身,近乎卑微地说道:“是,是,本王这就走。”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带着自己的侍从,近乎落荒而逃般,徒步朝着远处的宫门走去。
那萧索的背影,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格外凄凉。
武三思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重新登上了他那奢华的马车,扬长而去。
天街上,重新恢复了车流。
但气氛,却再也回不到方才的平静。
中书令裴炎坐在自己的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李旦远去的背影,他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浓重的悲愤与痛心。
“竖子!
竖子不足与谋啊!”
他身旁,侍中刘祥道气得胡子都在抖,“相王殿下怎能……怎能如此懦弱!
如此不堪!
我李唐皇室的颜面,今日被他丢尽了!”
裴炎却缓缓闭上了眼睛,许久,才睁开。
“不。”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你错了。
相王殿下不是懦弱,他是在忍。
武三思今日越是嚣张,明日,就败得越惨。
走吧,上朝。
今日这出戏,才刚刚开场。”
……
紫宸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龙椅之上,武则天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
只是那双凤目中偶尔闪过的寒光,让所有人都心头紧。
天街上生的那一幕,早已通过无数双眼睛和耳朵,传到了她的面前。
“陛下,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