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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人,只道天后您将豫王殿下安置于安业坊,是冷落,是厌弃。
可臣斗胆揣测,这恰恰是天后您对豫王殿下最深沉的爱护,亦是最高明的雕琢之法!”
“哦?”
武则天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此话怎讲?”
“宝剑需千锤百炼,方能成器。
美玉,则需去其浮华,琢其本质。”
陆羽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激昂,“天后您让豫王殿下远朝堂,习道经,正是要磨去他身上属于皇子的骄奢之气,让他静心,让他内省,让他明白何为‘无为而治’,何为‘上善若水’。
您要的,不是一柄会挑战您权威的利剑,而是一尊能够完美彰显您文治武功、承载李唐国祚的礼器!”
“臣今日与豫王殿下清谈,正是惶恐于殿下过于清静,怕他辜负了天后您的苦心。
故而才想以诗文棋局,稍稍砥砺其心性,让这块璞玉,能早日焕其内蕴的光华,以待天后您这位万古唯一的巨匠,亲手将其雕琢成传世之国器!”
一番话说完,陆羽再次深深躬身,不再言语。
整个甘露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武则天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目,静静地看着他。
陆羽头顶的系统面板上,那代表着【猜忌】的黄色,在剧烈地闪烁、变淡,而代表【审视】的紫色,则变得愈深邃,其中,甚至还夹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淡金)】。
陆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自己刚刚完成了一场豪赌。
他将自己所有的智慧、口才和对人心的揣摩,都押在了这番话上。
他没有去回答那个非黑即白的问题,而是重新定义了问题。
他将武则天的冷酷,解读成了高明的“雕琢之术”
。
将李旦的懦弱,包装成了温润的“璞玉之质”
。
将自己的结交,升华成了“为君分忧”
的忠诚之举。
这番话,既捧了武则天,又保了李旦,更把自己从一个“与废子结党”
的嫌疑人,塑造成了一个能深刻领会圣意、并主动执行的“知心之臣”
。
每一句,都搔在了武则天的痒处。
每一字,都敲在了帝王心术的鼓点上。
许久,许久。
武则天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初时很轻,而后越来越大,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震得烛火都跟着跳动。
“好,好一个‘剑与玉’,好一个‘雕琢之术’!”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陆羽面前,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她伸出手,用那保养得宜、却蕴含着无上权力的手指,轻轻抬起了陆羽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她的眼中,再无半分笑意,只剩下冰冷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锐利。
“陆羽,你很聪明。
是朕……是哀家自掌权以来,见过的最聪明的年轻人。”
“但你这番话,也让哀家有了一个新的疑问。”
她的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让陆羽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你说,哀家是雕琢美玉的巨匠。”
“那么你呢?”
“你这双,能识得璞玉,又能砥砺其心性的手……”
武则天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拂到了陆羽的脸上。
“……是想做哀家手中的刻刀,还是想做那执刀之人?”
